“如果吕璐不情愿的话,在这里强硬的话不太方便,附近都是居民区,影响起来,叫来警察,还是挺麻烦的……”
乔鸣原本闭着目,听到他的话,睁开眼,眼前男人的视线,湛黑的眸子里并不纯透,他真实的情绪被深处的一团薄雾给掩去了。
“你是第一天跟我?”
乔鸣转了转手腕,将视线往车外看,三个男人在那个楼道里进进出出的开始搬东西,吕璐跟在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张白皙的婴儿肥脸上镶嵌着一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眼眸,被风吹乱的头发模糊了五官,身上披着的那件黑色风衣罩在她的身上,显然过于大了些,衬托着她身形极为娇小。
看上去极为可怜。
像一只无处可逃的憨熊,被人侵略了领地,慌乱地逃了出来,最后却发现她还是只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之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他收回了视线,语气很平淡,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冷意。黑色的碎发透着如同夜般的静谧和神秘,纤长微卷的睫毛,一双墨色眸子宛若头上的那方夜空。
魏成道“噢”了一声,咂了咂嘴,他倒不担心程子他们做事的时候粗鲁,都会看眼色,大哥的女人,再怎么样,也得悠着点。
“那晚上西皮三那,还去不去?”
乔鸣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稍缓,他从车后排拿起一件定做的昂贵西装外套,套在身上,修饰入时,质地优良的绸衫,慢条斯理地打了一个黑色丝领带。
“去。”
“敢过来使绊子,总得随份礼过去感谢一下吧。”
旁边有人接了电话,低低地“哎”了两声,然后侧耳贴着魏成道说了两句话,魏成道脸色微妙,说:
“董越林改了火车票,今晚五点的票,董玥玥不在旁边,梅苹涟好像中途被人抓到了,找不到下落。”
吕妈名字叫梅苹涟。
乔鸣一眨眼,一抹阴郁闪过,“西皮三,厉害了。”
“真有出息。”
乔鸣高三的时候,那时候在风头上的是西航铭,上了年纪,算是爷爷辈了,以前赶上北洋势力,人民解放军攻破太原,做过十几年的军阀,身材高大威壮,五官粗犷强悍,一副磐石模样。
做过军人就是比一般人更为自律,沧桑离索的白发下面可以看到被岁月刻画出的道道痕迹,依稀还可以看到那原本年轻时棱角分明的面庞,魁伟的身躯如今随着岁月已经有了一丝佝偻,但是笔直地屹立在那里会更让人心生敬意。
就是这样一个在京大院长大的西航铭,却有一个不成器的孙子,西皮三。
人长得病恹恹,还喜好美色。
总是传出来一些夜夜笙歌的绯色消息。
时间长了,就气得老爷子心脏不太好。
最后西航铭倒台,西皮三上位。
说是,西航铭撞到西皮三在勾搭自己的小后妈,还在自家院子里的花园里欲做一些猥琐的事情,一下子震惊地喘不来气,甩了他一个嘴巴掌,“你他妈畜生!”西皮三一下子就被扇到了地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小后妈当场又羞又愤,哭啼啼地跑开了。
结果西皮三就低着头听到头上粗重的呼吸声,也没个其他的声响,纳闷地抬头,就看着西航铭脸色煞白如死尸,比死尸更骇人。宽大的额头痛苦地紧抽,两条眉毛拧成一条灰白的直线,眼睛充血,目光狂乱,颤抖的唇边挂着白色的口水,浑身激动得抖个不停,也竭尽自尊想镇定下来。
西皮三看见他这个样子,知道病犯了,一下子慌了,刚爬起来想喊人过来,突然就住嘴了。
他动了点异心。
就在西航铭眼前,转了两圈,悠哉悠哉地走到大堂的座椅上,翘着二郎腿坐下来,端起桌子上的有些放凉的茶水,心情美滋滋地嘬了一口茶,眼睁睁看着他爷爷倒在他面前。
等他装作火急火燎叫人过来的时候,西航铭的尸体都快凉透了。
乔鸣只跟西航铭打过照面,老爷子气势大,就显得旁边西皮三一脸唯唯诺诺的衰样,穿一身制服衣裳,顶多一米七二的身板有些单薄。
一张瘦条脸上,栽着一些稀稀拉拉,不很稠密的胡须,由于脸色显出一种病容似的苍白,那胡须看起来倒黑森森的。西皮三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病,就是小毛病不断。
那时候c市只剩下一家戏院,还是西航铭爱听戏,花大钱砸下去,才存下的。整座建筑洁白晶莹,远远看过去像一瓣一瓣盛开的白莲,还像几叶张开的扇贝,更像一组要出海远航的白帆。
一阵开场锣鼓敲罢,戏子出台了。出场一个白脸小生咿咿呀呀唱了一阵,为了达到对看客最大的吸引力,不使他们半途走掉一个,他也不管安排,先拿出他的刀马功夫。那英武俊美的亮相,令人的枪花,还有一连串的毽了小翻,都搏得了满场采声。
接着出来了一对浓妆艳抹的姐妹花,姐姐生得美艳,妹妹长得柔弱,一亮相,媚眼如丝,勾得西皮三的魂都掉了一半,身子骨都酥了。
这幕戏演的是霸王别姬,乔鸣注意的是段小楼一步步的爬上去,霸王的棱角被现实打磨成鹅卵石,最终变成那个懦弱、胆小的中年男人。霸王意气,荡然无存。
这几个节点横亘晚晴、新中国初年和十年浩劫。小人物的命运折射大时代,意喻也很明显,无论是多么强势的个体,在历史洪流面前都不堪一击。
戏曲终是结束,乔鸣一回头,就只看到西皮三朝着台上一开场刚出来的姐妹花色眯眯的使了个眼色,猥琐一笑。因为西航铭在左侧,所以他眼睑一垂,就将眼底的讥讽给掩去了。
西皮三原本不叫西皮三,本名叫西恒,但是他做了三件戏谑事,第一件:跟自己的小后妈勾搭上了,西航铭死了以后,就光明正大钻进小后妈的床,没本年就玩腻了;第二件:他为了早点上位,不被人管着,就看着他爷爷死在他眼前;第三件:他刚接手,西寺的势力就被人咬去了一半。
剩点断胳膊断腿的老将看在去世的西航铭面儿上在那边撑着。
没想到,这一年,西皮三的胆子长了不少。
昏黄的街灯下,几只虫子紧凑着光源,在夜色中胡乱的飞舞着。
夜幕逐渐深邃,浮云在月亮周围流动,她拉开深蓝色夜幕的一角露出半个小脸,可又突然像害羞似的拉回了那块黑幕,把自己藏了起来。过了许久,浮云散去,月亮偷偷的又遛了出来,于是又绽放了她那甜蜜的姿态。
夜晚弥漫着丝丝的香气,像一层薄薄的网,如梦如幻。
车子开得快而稳,乔鸣下了车,后面紧跟着三辆黑车,一同下来七八个男人。
门口站着一个板寸头的男人,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些许狡诈,让人一不小心就会被骗进去。他穿了件棕色大衣,裹着黑色长条围巾,皮靴大约增高了一两厘米。
他看见乔鸣连忙使了个暗号,跑了过来,给他们带路。
“鸣哥,今天西皮三点了袁姐的钟,身边带的人不多。”他顿了顿,感觉说得不太清楚,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是不是套还不确定。”
魏成道搓搓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