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筵想起了亚历克斯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不用管她,她应该已经对这种场合很熟悉了,让她自己去玩吧”。
所以说,艾米丽是早就知道今天是什么样的场合,甚至她早就知道亚历克斯他们是怎么的怪物,今天是自愿跟来的?
可这又是为什么?怎么可能?!她失心疯了不成?
粗粗一看,这里约一半的参会者,都不是人类。
血腥气弥散了整个会场,原来这场宴会的主题是这个,时间一到,这里就变成了怪物进食的欢场。
灰发男子在旁催促着:“无论您想做什么,都请先随我去见殿下。将您带到是我的任务。”事实上他很怕亲王殿下已经因为他耽搁了太多时间而等得不耐烦。
迟筵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忍不住出声确认道:“……它们,或者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十分荒谬的是,现下这总是一成不变的灰发男人竟让他感到些微的可靠,只是因为他似乎很能掌控局面,并没有因受到血气影响而变成亚历克斯他们那样的怪物。
男人脚步未停,带着他走上三楼,头也不回地吐出一个词:“血族。”
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问题。
猜想得到了确认,迟筵深深地无力地闭上了眼。
看看愚蠢的毫无戒心的自己,究竟把自己和友人带入了怎样一个险恶的超现实的境地。
他们最终在三楼最里面一间房间的门前前停下。木制的房门把手上搭着一条醒目的黑色丝带。
“抱歉,请您闭眼配合一下。”男人说着,手脚利落地取下丝带,将它系到了迟筵的眼睛上。
视野范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迟筵有一瞬间的无措,其他触感却在此刻变得尤为敏锐。
他听到男人轻轻扣了三声门,随后便向自己指示道:“请您进去吧。”
迟筵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出脚步向前,却没有受到阻隔——门不知在何时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灰发男人没有跟过来,很显然是只让自己单独进去。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里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能伸出手,摸索着尝试继续向前走。
室内铺着厚厚的地毯,他可以感觉到脚下软软的,却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随即他听见“喀嚓”一声,身后的木门再次合上并落了锁。
迟筵心中突然生出一片惶恐,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视力被剥夺的感觉更加加剧了未知的恐惧和内心的慌张。
他抬起左手犹豫地搭在眼前的丝带上——他想将它摘下来,以便看清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怕这一举动会触怒这里奇怪的主人,反而再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他也觉得当下的境况已经不能更糟了。
然而很快就有人帮他做出了选择。房间的主人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来到了他的面前,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搭在丝带上的左手。
那只手冰凉、修长、骨节分明,和梦中的一样。
迟筵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随后他感觉到手的主人俯下身接近了自己,他冰凉的吐息轻抚在他的脸上,迟筵可以感觉到对方离自己极近——或许只差一点就会贴到了。
可是他什么都看不见。
迟筵不自在地向右偏过了脸,没有意识到随着这个动作,自己的左颈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
面前的人再次压低了身体,那冰冷的吐息由上而下滑着来到了他左边的脖颈处——迟筵只感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凉,随即有什么寒凉而湿润的东西在上面滑过。
是、是对方的舔舐。这个念头刚滑过心间,迟筵便不由得绷紧了身子。
面前的血族用左手紧紧按住他的右肩,原本被用来阻止他摘掉丝带动作的右手和他的左手虚虚十指相扣。只是两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无处发力,根本动弹不得。
两人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下一刻迟筵感到有尖锐的硬物抵在了被舔吻过的那处,是对方的獠牙……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是刹那间脖颈便已经被锐物刺穿!
他控制不住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伸手紧紧搂住凶手的脖子。
他可以感受到鲜血离体而去,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地奇妙的感觉——他像是飞上了天,意识变得漂浮,身体却发热发软,双腿和双脚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只能挂在对方身上,依靠对方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他无意识地闭着眼睛,口中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被吸血的过程可能只有一瞬,又仿佛极为漫长,直到对方的锐齿从自己的颈间抽离出去迟筵也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他可以隐约感觉到对方用唇舌爱抚着受袭的颈间,并轻轻用舌舔去伤口和齿痕。
很奇妙的,在对方抽离的那刻,血便停止了涌出,仿佛伤口已经瞬间愈合。
他听到对方发出一声极为餮足的喟叹。
第64章 交换条件
片刻之后,按住他肩膀的手和扣着他左手的手都同时放开了。
迟筵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反应过来后才连忙放开自己搂住对方脖颈的手, 向后退了一步。
他不停地喘息着,勉力坚持着继续站在这个血族面前, 而不是立时因手脚无力而瘫在地上。
“你走吧,会有人送你离开。”对方的声音极为冷冽, 却不是日常交谈的感觉,而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直接从自己的脑海中响起。
迟筵莫名地觉得那声音和语气有些熟悉, 但随即又马上抛开了这个想法, 毕竟他不可能认识这样一位貌似很有地位的……血族。
迟筵因这句话所透露出的信息而有些愣神——对方是要放自己走了?他吸了自己的血,满意了, 所以放自己离开?
对方并不像是说笑或是耍弄自己。因为即便是吸血鬼,根据现有的消息判断,对方也是很有权势的一只吸血鬼,并且掌握着当下局面的全部优势。他可以任意摆布自己,而自己根本无力反抗,所以对方并没有愚弄或是欺骗自己的必要。
这比迟筵之前所预想的所有结果都要好得多,毕竟方才他虽然被吸了血,但是对方似乎很克制, 他并没有产生大量失血的不适感。就目前来看,这一行为也没给他造成别的更坏的损害。
迟筵理性上知道此时他应该听从这人的话, 什么都别说,趁着他改变主意之前安静地赶紧离开,离开之后再想办法找人来救江田。
但是他的脑海中却不停地闪现方才看到的宴会厅中的场景, 他不敢再等下去,他怕他来不及救回江田,他怕自己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朋友因为跟自己来参加一个愚蠢至极的酒会而彻底地丧生在怪物的獠牙之下。
于是这一刻迟筵选择做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如果他再精明、再有阅历一些,如果他不是这样初出茅庐而无所畏惧,他或许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勇气下这样的决心冒这样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