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阿琳?你当初害我们寨子里的人还不够吗?我们寨子好心收留你和你男人,结果到头来,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被你们害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仍旧是做着一副指责、质问着的模样,但语气比起前头来说,却是已经弱上了许多。他的字里行间的,无不是在提醒着阿琳,他们这个寨子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模样,都是拜她所赐,她又有什么资格来继续插手他们寨子的未来呢?
说罢,不等阿琳回话,他又转回头去望向辛玉衍。
面色冷冷,语气却软了许多,让自己整个人都显出颇为疲惫的模样,“两百年前,我们寨子里头的人也都是正常人,我们也耕地,我们也织布,但后来,我们的生活却被完全打断了。现在,我们的生活好不容易进入了正规,你们却又出现了。说吧,你们到底想干嘛?”
“光听你这话,怎么说的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
辛玉衍正待回话,半途却又被阿琳把话给截走了。
她懒懒地迈着步,向着辛玉衍几人和苗族长老那一帮人的中间靠近了一点,盯着苗族长老的眼睛问道:“这么些年,我弥补你们的还不够吗?我不仅让你们维持着正常人的模样,还让你们永葆青春。你们对我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事实上,关于这一点,阿琳自己都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她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对于被自己无辜伤到了的苗寨里的人,她愿意设下那样的阵法,制成那样的圣池,如果,他们仅仅是想维持自己正常人的形态的话,压根是不需要伤及那么多人的性命的。
可谁想到,他们发现了永葆青春的秘密,最后竟然直接把寨子给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她愿意承受维持寨子里的人状态时所伤害的人的性命的业力,却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愿意无休止的让这个寨子的人把所有业力推到她的头上。
“这、这是你害我们这样的!你以为我们愿意吗?!”
苗族长老这话显得十分没有底气。
果然,他的话才刚刚落下,阿琳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些,“所以,你们这不是变回正常人了吗?”
一句话,就把苗族长老给噎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别争了。”
终于,辛玉衍出口阻止了两人间还要再继续争辩的架势。
“你们都是错的。”
她这样说着,“自己受了苦,就要把罪撒到别人身上?你们凭什么要无辜的人,为你们受过的伤害买单?他们又没做错什么。”
或者,那苗族的长老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一切错误的开端,是始于阿琳的。
世间万物,自有命数。阿琳说,她是被许小将军给骗了,所以她以受害者自居。但打从一开始,她第一次插手俗世争斗,以不正当、不公正的方式帮许小将军获取胜利开始,她就错了。她是玄门的人,她只是选择性的对自己的错误避而不谈罢了。
这是人性,并不因她是内苗人、修习蛊术而改变。
就像这个苗寨的人,一开始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的善良,不该为他们带来这样的回报。但就因为他们自己被连累了,就要把更多无辜的人给弄得丢了性命,他们和他们一直恨着的、害了他们的阿琳和许小将军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己受过的苦难,从来不是把苦难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理由。”
辛玉衍说完这句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苗族的那些人和阿琳的脸色自然是沉了下来,因为她说的话是无法反驳的。至于那些被他们捆住了的游客们、席云,和心性修炼明显还不到家的阿兰和明钰,在听到辛玉衍的话之后,也是明显的一怔。
显然,他们都被刚刚阿琳和苗族长老各执一词的争执给迷惑了。
在他们的嘴里,他们都是受害者,他们都有着可以说是悲惨的过去。他们甚至惹得阿兰和明钰这些人忽略了他们的罪行,开始“感同身受”的站在他们的处境上想,觉得他们是情有可原来了。
很可笑不是吗?
那些游客们还在被苗族的人死死地绑着,在这前不久,这些苗族的人还在想着要怎么处置他们,但现在,他们却在设身处地的为要害他们的人着想。
他们还是在经过了辛玉衍的提醒以后,才一下子就恢复了脑子里的清明。
哇,果然,罪人就是罪人,差点被带到沟里去了。
我们听着都要迷糊了,在现场的,也只有小姐姐一个能保持清醒吧?
楼上+1,话说,主播就不能把镜头好好对准小姐姐吗/捂脸哭
……
席云手机的镜头早就已经不知道对到哪里去了,但在这整个过程里,观看着直播的观众们,仍然可以通过声音来分辨,直播现场都发生了些什么。
阿琳难得的哑然,盯着辛玉衍瞧了许久,又盯着阿兰和明钰看了许久。
她前头一直把辛玉衍和阿兰、明钰当做自己的后辈。毕竟,到她那一代的时候,她早就没听过还有能过活上几百年的老不死了。所以,她一直是以看待小不点的目光来看待这三个人的。
哪怕,她看不透他们身上的修为有多深、灵力有多厚。
但直到现在,她才觉得,也有可能是她一开始的想法太过狭窄了。毕竟,她不像阿兰、明钰一样经历过末法时代,两百年前,灵力早就已经恢复了,她自己就在玄门,当然知道这世上真实存在的“不可能”还有许多。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和指引者走散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琳怔怔愣愣的,应该是在回忆两百年前的记忆。
可等说完这一句,她又忽然笑了。
这一次,是十分灵动、真心地笑着。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想得这么通透就好了。”
这话,她是对着辛玉衍说的。
事实上,她打骨子里就是一个偏执的人,否则,两百年前就不会非要一头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了。否则,她也不会因为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眼看着苗寨的人一错更错,而在圣池里始终无动于衷了。
说完这话,她的灵魂忽然和何淼的身体区分开来,一道半透明的魂体,慢慢从何淼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我是不会承认我错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