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现刚想转身,挣脱立正川的怀抱。小军长知其用意,却压根抵不住酒精作祟。
小司令骤然后颈一凉,他忽地呜咽一声,狠狠咬住下唇。季元现不可思议地盯着镜子里,野兽正张开獠牙,叼着他后颈上一小块皮肤。舌尖烫人,轻轻舔舐着。
小心又谨慎,欲罢不能。
季元现不敢喘气,迷乱中眼前景致朦胧。窗外大雪纷飞,这一刻竟有永恒的幻觉。山川河流、街市闹嚷。他在不断靠近冬夜中的温暖,靠近昆曲里唱的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
小司令单手撑着玻璃,似逃离,不得不踮起脚尖。
刀刻般的脚踝便更显清瘦,完美如一尊雕塑。
立正川斜眼看下去,顷刻为之发狂。
那日后来也没发生什么,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情也不对。季元现穿好鞋履跌跌撞撞跑出包厢,紧紧捂着自己的后颈,脸颊通红。
立正川跟在后面,慢腾腾走出来。他站在原地目送季元现溜走,唇边还噙着丝丝笑意。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转身,却见顾惜穿着西装,外套格子大衣,似已等待片刻。估计将二人一前一后从包厢出来的场景,看得很清楚。
立正川走过去,神色冷淡:“有事?”
顾惜笑得倒是温柔大方,“能否借一步说话?”
小军长沉思片刻,竟跟着去了。他直觉敏锐,对方定是要谈关于季元现的事。
两人走出1926,凌晨街道冷清,大雪肆虐。
顾惜递烟,立正川婉拒。
“不抽?”顾道长挺意外。
“没这习惯,”立正川说,“别浪费时间,有话直说。”
顾惜点烟,火光一闪,照亮他温柔眉眼。可小道长说话却毫不留情,他直接总结,好比下达命令。
“阿现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和他不同。”
“立正川,离季元现远点。”
立正川清醒得差不多,明白顾惜在提醒他。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可他上下嘴唇一碰,冷笑道:“顾惜,凭什么。”
立正川说这话时,好似铁了心在做承诺。他背后寒风卷着大雪,直上云霄九万里。
第十六章
寒假短暂,立春乍暖还寒。北下的冷空气拐了个弯,再次席卷而来。
新一年初,季元现还沉浸着“伊萨依的诗意不讲理”,书柜里那排黑胶唱片只听了一半。顾惜刚读完拉赫玛尼诺夫回忆录,立正川则画成了梦中雕塑的面容,好歹未等山枯树死。
秦羽合上练习册,将台历中红叉划到最后一个。春风破冰,北燕南归,新学期终于如约而至。
大部分学生依然沉浸在过年的热闹里,红包将将捂热,来不及挥霍,又进了校园。一大早,教室内闹哄哄的。同学之间寒暄讨论,练习册满天飞。适时有人吼一声:“谁的英语借我看看。”亦有人答:“哎,谁见我历史哪去了。”
迈入新年,个个虚岁年芳十七。小大人似的更加注重仪表,主要还是显摆性格。男生脱去冬季校服,赶在春季校服出炉前秀一发。运动外套罩卫衣,潮牌胡乱搭一身。而女孩则简单明洁,短裙下陪及膝袜,大腿白得发亮。风拂裙摆,青春动人。
“今年我家过春节不在国内,夏威夷呆着也够无聊。”
“阿希家不是去潜水么,等会看看他晒成什么样。”
“冰岛极光挺震撼,我终于在黑沙滩与飞机残骸合影了。圆梦啊操,推荐你们去。”
叽叽喳喳的心得交流还未结束,不知是谁轻声提醒:“数学作业抄完没,无道法师点名要收的。”
人群哄散而去,如流沙撞上巨石。波澜喧嚣的教室里,很快分流为溪,在各处动荡着细小起伏。
放眼看去,唯季元现老神在在。这货不爱学习、不写作业,恶迹斑斑,简直是顽皮出了名。各科老师拿他没辙,并不介意小司令“悍然抗命”。
可今年不知顾惜犯什么猫病,天天压着季元现写作业。从不懂到半懂,再到触类旁通,小司令虽然特痛苦,也不得不承认学到很多新知识。
所以今年开学挺轻松,季元现将作业扔在桌上,惹一群同学围观。
“牛掰啊,季哥!从良了?”
“闪边儿去,我从来都是优,从个屁的良。”
话虽这么说,实则季元现同样惊讶自己居然完成了寒假作业。放在以往妥妥白日做梦,每到归校上交时,他的借口从来都花样百出。
永远不要低估学生规避写作业、交作业的主观能动性。
顾惜坐在季元现斜前方,听到此大言不惭,只是会心一笑。而秦羽叼着笔杆子满脸不可置信,他翻翻小司令的练习册,这他妈还批改过。
“请外援了,绝逼请外援了!”秦羽咋舌,立马从可疑人物中排查出顾道长,“惜哥,你监督现儿学习啦。我说你是不是过年香肠吃多了,撑肚子啊。”
顾惜对除夕夜的灌酒风波还耿耿于怀,倒不是针对秦羽有什么意见,可归根结底是由这傻逼挑起来的。明知谁也没错,但他特不爽。
于是顾道长只能同自己犯拧巴,淡淡瞥一眼秦羽,继续修道飞升去了。
写作业能请外援,不会做有人讲。但新学期伊始,接踵而至的开学考试,完全检验假期搞了些什么幺蛾子。
季元现愁,别以为他做好作业能代表可以考试。高一九门功课,理科几乎一抹黑,文科多少还能猜点。顾惜寒假指导的功课,季耗子撂爪就忘,转头分不清但丁柏拉图哪国人。
“重点是,他们哪国人关我屁事。”季元现翘着椅子,双脚搭在课桌上。“题干问我春秋战国时期,古希腊在干嘛。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好不好。”
顾惜翻看笔记本,将题目所属知识点递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