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川起初没上前,觉得自个儿出现不合适。不料片刻后,川爷实在是忍无可忍。那丫的居然敢攀着季元现肩膀!还要不要命了?
季元现正说笑,不经意回首,看到老祖宗那一刻,两腿直发软。他赶紧甩开男同胞,笑眯眯打发别人离开。
没等立正川兴师问罪,现哥笑说,“今天这么早,辛苦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立正川恰似被馒头哽住,他暴躁地噎了两秒,“平时都这么多野男人跟你说话吗?”
季元现:……
你他妈才是最大的野男人。
“……那是接我班的人,”现哥拿这巨型猫科动物没办法,活脱脱一根大尾巴,走哪儿跟哪儿,黏得不行。他瞪一眼立正川,提着公文包走出环保局,“我都要去搞同性婚姻了,还当什么公务员。”
“组织允许吗,我能正大光明吗。”
“我想给你磊落,我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季元现走到车边,不给立正川半点反应时间。他盯着对方眼睛,直直看进去,坦荡无比,理直气壮。
“我把工作辞了。”
“当什么官,从什么政。”
“我不要了。”
立正川说不上多高兴,只觉脚下飘得很。跟季元现回家时,嘴角笑容一路上没扯下来。他像得了糖果的孩子,心心念念将平生所爱收进怀里。
季元现收拾房间,立正川便杵在身后,双臂抱着他。
“什么时候决定的?”
“嗯?”
“我说,什么时候决定辞职的。这事儿……这事儿肯定不能一天办成。”
立正川贴着他耳朵,手掌扣在季元现心口处。
“你回来那天,”季元现说,“见到你时我就知道,这公务员没法当了,官也是没兴趣做的。我栽你手里了。”
“不过,也可能是更早。公务员有公务员法,与公民所用的法律都不同。不能搞外快,不能做副业。可我一件没落下。正大光明地犯着法,估计就等哪天你来捞我出去。”
捞出苦海。
立正川问:“什么副业。”
季元现:“我投资了一家戏园,什么时候带你……”
话音未落,立正川恼羞成怒地打断他:“你他妈还包养戏子?!”
季元现:……
这狗逼玩意,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当晚立正川没离开,磨着要给季元现口,要伺候他。并咬着后牙槽,严刑逼供究竟是哪个男狐狸媚子勾引了季元现。
唱男旦者身段酥软,浑身上下全是戏。季元现居然能为他冲动投资一笔巨款,想来是什么要妖精鬼怪。
立正川意难平,愣是骑了季元现一整晚。逼他叫哥哥、叫心肝。岂料季元现也不太要脸,情到深处时,哑着嗓子,九曲三拐的声音里参了水,一声声地喊老公。
川爷十分不争气,立马缴械投降。
床上运动结束,立正川睡不着。穿睡衣起来,挨着挨着每个房间巡视领地。季元现哭笑不得,“你他妈是搜山狗吗。”
然后立正川从床头的钱包里,搜出了高三毕业那封信。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看着对方。立正川轻飘飘地盯着纸页上那些字,眼睛生疼。
“……对不起。”季元现说,“虽然收藏这些是我一厢情愿,你以往用过的笔芯我也没扔。”
好似留着这些旧物,就能守住那点莫须有的眷恋。季元现不愿摆脱回忆,宁愿它们化作枷锁,压在脊梁上,死也不丢弃。
立正川将信纸塞回去,淡淡道:“其实当年我写了很多很多话,一共两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个字。但我不敢交给你。”
“我熬了三个通宵,边写边哭,所以上面字迹都花了。我怕你看出我不舍,于是最后关头,只送你这几行简单的话。”
“分手时,我想对你说的话远不止这些。但思来想去,我只能祈求你不要变。无论多少年,等等我,可不可以不要变。”
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化为灰烬时,只不过留下少许磷加一点铁。少时不懂珍惜,季元现觉得自己想成为很厉害的人,立正川也如此。包括秦羽、顾惜。
而生命是一种酩酊大醉的状态,可能会此生沉醉不醒,可能会初醒方觉一场戏。但它偶尔会被质疑、警醒的飓风袭击,比如亲人离世,比如爱人生别。或被突如其来的灵光刺破,然后看到人生本来的样子。
要么做诗人,要么做天才,要么做勤勉者,要么做废物。
生活推着他们走,总得成为一个。
季元现没有成为很厉害的人,他只是在该努力的年纪拼搏,成为普通勤勉者。立正川亦如此。家庭只能决定成年前如何消费,而成功与否,只取决于后天持续的努力。
爱情也是一回事。
“我给你写了很多邮件,很多信,但你从不回复。”季元现从床上坐起来,天边已泛白。折腾一夜,立正川还得去上班。
“为什么一封都不曾回我。”
立正川系好领带,开门时说:“自从毕业,那个邮箱我就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