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奚妍惊恐欲绝的看着白洛氏,使劲抽着自己的手:“娘,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眼见她不肯,白洛氏气急败坏,余光瞥见地面上一块碎瓷片,一把冲过去捡起来就对住手腕。
被骤然放开的白奚妍跌倒在地,一抬头就白洛氏自绝的架势,骇得面无人色,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要阻止:“娘!”
“你别过来!”白洛氏后退两步,直勾勾的看着白奚妍:“你快发誓,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白奚妍的脸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虚弱的彷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白洛氏见她毫无行动,眼底划过狠决之色:“与其日后被人嘲笑,一生让人轻贱,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话音未落,鲜血就从她手腕间迸溅,当下血流如注。
白洛氏挥手就想割第二下,白奚妍已经扑上去死死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娘不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天流尽:“娘,我答应你,你不要这样了。”
“你说吧!”白洛氏依旧死死抓着手里被鲜血染红的碎瓷片,目光灼灼的盯着泪如泉涌的白奚妍,彷佛不觉疼似的。
她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只要白奚妍不想退婚,洛老夫人再生气又能如何,还能跑到陈家去揭穿她们不成,洛老夫人不敢的。为了以策万全,她甚至不会把这事告诉旁人。更何如今况洛老夫人能不能开口说话都是两说。
白奚妍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栗,颓然跪倒在地,只觉得右手犹如千斤重,可在白洛氏逼视之下还是缓缓举起来,她听见了自己破碎不堪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待说完最后一个字,白奚妍几近崩溃,捂住脸大哭起来。
“哗啦”一声,白洛氏松手,掌心的瓷片落地,在血迹中摔的粉碎。
失血的白洛氏再是撑不住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娘,”尚在大哭的白奚妍膝行到她身边,凄声:“来人。”
“不要惊动外人。”白洛氏不忘叮嘱。
望着脸色煞白的母亲脸上依稀可辨的欣慰,白奚妍忽然觉得一阵阴寒深入骨髓,冷的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
三天后,白洛氏带着白暮霖和白奚妍搬到了城东一座三进的宅院里,这是早年白父进京赶考时置下的,对外说是为白奚妍备嫁,总不能在舅父家出阁。
洛老夫人也醒了,神智尚算清明,却无法说话,连吞咽都有些困难。期间白洛氏来过几回,都被洛大老爷派来的人拦在了院外。
搬走那天,白洛氏带着儿女在荣安院辞行,白洛氏依旧被拦住了,她讪讪的看着儿女:“你们去吧。”洛大老爷并没有迁怒外甥。
屋内在喂洛老夫人喝水的洛婉兮闻白暮霖和白奚妍来了,低声对洛老夫人:“表哥表姐过来辞行。”在洛老夫人醒来那天,她们就委婉说了白洛氏搬走之事,这事没法瞒,洛老夫人神色十分平静的接受了。
洛老夫人眼珠子动了动,眼底浮现一抹悲意。
洛婉兮知道那是为了白奚妍。
门口的珠帘轻轻晃动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洛婉兮回头,便见白家兄妹俩一前一后进了屋。兄妹俩脸色都不好,尤其是白奚妍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憔悴来。她起身,与二人见过礼后便退开几步,将床头的位置让出来。
白奚妍坐在床头拉着洛老夫人干枯的手,话一出口就带上了呜咽:“外祖母你好好养病,我们会时常回来看你的。您别担心我们,我们会好好的。”
洛老夫人眨了眨眼,悲从中来。自己都这样了,白洛氏也没改变主意。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白奚妍嫁进陈家。白洛氏想辖制白奚妍,有的是办法。她身体尚好时都未必拦得住白洛氏,更遑论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洛老夫人浑浊的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白奚妍忙用帕子替她拭泪,自己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外祖母您勿要伤心,要是再伤了身子就是我们不孝了。”白暮霖忍着心中萧瑟开口。
他接了洛老夫人当天晚上就回了书院,可第二天又被人匆忙叫回来,被告知,母亲将外祖母气得中风,大舅限他们三日内离开。
白暮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他知道是因为妹妹的婚事,他也觉古怪,可母亲不说,妹妹也不说,自己问得紧了,两个人就哭,哭的他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洛老夫人悲意稍敛,吃力的反握住白奚妍的手,眼中的担忧浓的化不开。
白奚妍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不敢再待下去,怕自己忍不住崩溃大哭。这几日她总是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听了母亲的话,不告诉外祖母,那么外祖母也不会那么生气,母亲就不会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外祖母也就不会被气中风!
“外祖母,我下次再来看您。”说着白奚妍抽出手,起身胡乱一福就往外走。
洛婉兮双眼微微睁大,白奚妍经过她身边时说了一句‘对不起’,很快很轻,但是她绝没有听错。
白暮霖也匆匆说了几句话告辞,临走时神情难辨的深深看了洛婉兮一眼。
背对着他正在安抚洛老夫人的洛婉兮并没有看见,洛老夫人却看见了,她忍不住老泪纵横。
“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了,咱们好好养着,安安心心把身体养好,好吗?”望着眼角不断分泌出泪水的洛老夫人,洛婉兮话里不由带上哽咽。祖母的身子生生就是为了儿孙操劳坏的。
洛老夫人看她眼里水盈盈一片,秀丽的脸庞上担忧与哀求交织,心里一抽。从头至尾最无辜最可怜的都是这个孙女。
去年被洛婉如坏了自小定下的婚事,还摊上了退婚的名声。
如今又被白洛氏李代桃僵,她不喜厂卫可也得承认,陈家手眼通天。倘若婉兮日后遇上过不去的坎,陈铉那份恩情也许就是她的保命符。可在她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况,这道保命符就被人夺走了,而自己却不能替她主持公道。
思及此,洛老夫人只觉得心揪成一团,她吃力的点了点头。自己还在呢,他们就如此欺负她,自己要蹬腿去了,婉兮姐弟俩还不得被她们生吞活剥了。她且得安顿好了姐弟俩才能死。
洛老夫人放宽了心,再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又有叶御医以及两位府医精心调养,每日针灸按摩不断,灵芝人参流水似的送进荣安院,孝子贤孙床头侍奉。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洛老夫人身体明显好了许多,吞咽不再困难,虽然依旧不能说话,但是右手已经能抓住东西。
就连叶御医都私下对洛大老爷说老夫人康复情况出人意料的好,这般下去,熬到来年不成问题。
洛老夫人好转,洛婉兮自然是最高兴人中的一个,接连几日都是笑颜如花,让人看了也不觉高兴。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该如此欢欢喜喜的,也叫我们赏心悦目不是。”施氏捏了捏洛婉兮的脸打趣。
靠在床上的洛老夫人弯了弯嘴角,满目宠爱的看着为她按摩右腿的孙女,这丫头跟医女学了按摩,每日里都要为她按上半个时辰。
洛婉兮头一扭躲开施氏的禄山之爪,嗔她:“四婶刚吃过荔枝的手,竟然直接捏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