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殿下这般低落的时候。
小肃子不忍再吵他,默默地转至廊下,静静地等着主子下来。
屋顶上,左夺熙一个人静坐着。
在钟秀宫的屋顶可以很轻易地看进清心宫的院子,而此时清心宫的房间俱已灭了灯,只有廊下各角挂着灯笼,还有守夜的侍卫婢女在走动。
他从怀里掏出新得的生辰礼物,在月光的注视下描摹着上面一针一线绣起来的“熙”字。
他又想他现在坐的这片屋顶正是当年给傅亭蕉扔牙齿的地方,可惜月色终究太暗,刚刚他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
罢了。
他将丝帕又塞回心口,脑袋里不断回荡着今天太后对他说过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他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觉得他对傅亭蕉有肖想?他从来没往那里想过!
他一直只是、只是把傅亭蕉当成妹妹——
可是,当“妹妹”这个词蹦了出来,他却又觉得不对。
也不是妹妹……
是一个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地存在。
但,绝不是太后所担忧的那样!
他厌恶女人,更不会娶妻,只要想到与女人亲密地接触,他就直犯恶心,便是例外如傅亭蕉,也不会在此处例外……
况且,她还那么小,他根本没有旁的想法……他又不是禽.兽!
远处挪来一片乌云,又将月色盖住了。这瞬间,左夺熙的心也像被盖住了似的,顿时沉了下来。
既然这样,趁早……也好。
想到此处,他晃了晃脑袋,竭力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跃到院子里,才发现小肃子还没去睡,此时已困得头靠廊柱坐着打瞌睡。
“小肃子。”左夺熙喊他。
小肃子头一晃空,顿时清醒过来:“殿下终于准备睡了?”
“嗯,你也去睡吧。”左夺熙站在院子中,全身都笼上了一层灰晕似的,“明天早点起来,收拾东西搬回月桂宫。”
*****
第二天一早,小肃子就在忙活。
他们要搬回月桂宫的东西其实比较少,只不过钟秀宫里有太多郡主来玩时落在这里的东西,平时放在这儿没关系,如今他们要搬走了,殿下说属于她的东西不能带走,要原样清理出来,送回去。
一炷香的工夫,便清理出了两大木箱的东西。
小肃子命其他小太监抬起来,准备送还清心宫,左夺熙叫住他,让他把昨天太后带来的女人也一起还回去。
“是。”小肃子毫不惊讶地应了,殿下能收下女人才该惊讶。
跑去安置清儿的房间,这姑娘昨晚想是被他敲得狠了,这会儿还在睡,被他叫起来才知道天亮了,还要去纠缠左夺熙,小肃子只好扬起手刀:“清儿姑娘是不是想再吃一记?抬着给还回去也行。”
清儿这才不敢了,委委屈屈地跟着他出去了。
左夺熙则回了自己的卧房,这间房间里的东西他没让小肃子收拾,其实要带走的不多,属于傅亭蕉的已经叫人还回去了,属于他的……也只有这几年生辰她送他的礼物了。
一个小木盒子装好绰绰有余。
才盖上盒子,门突然被人推开,傅亭蕉抹着眼泪冲了进来:“九哥哥!我听小肃子说,你要搬走了?!”
左夺熙点头。
“你为什么要搬走?!”傅亭蕉睁大了红通通的眼睛,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蕉蕉不让你搬!”
左夺熙看着她,面上一点波动也没有,似乎并不难过似的:“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黏着我了。”
傅亭蕉使劲摇头:“我就要黏着九哥哥!蕉蕉就要黏着九哥哥!”
左夺熙一言不发地抱起木盒,绕开她往外走。
傅亭蕉蹭蹭蹭地追了上来,在门口又拦住他,哽咽道:“那、那九哥哥一定要搬,蕉蕉还是要黏着你!反正蕉蕉长大了,比以前走路快!大不了每天就从清心宫走去月桂宫找你,我不怕累。”
左夺熙蔑视着她:“可是我怕烦。”
傅亭蕉愕然地愣住了,左夺熙在她身侧毫不留情地走过,抱着木盒的手指骨节因为发力而泛白。
“郡主……”小肃子偷偷从回廊后面钻了出来,他是一路跟在傅亭蕉后面回来的,“有些话奴才不该说,可是奴才必须跟您说!”
傅亭蕉眨巴一下眼睛回了神,也掉落了一滴泪,喃喃:“什么话?”
“殿下他绝不是嫌郡主烦,他是……被太后逼的。”
傅亭蕉不可置信:“姨祖母逼的?姨祖母为什么要逼九哥哥?!”
小肃子苦着一张脸:“那奴才哪晓得啊,反正是太后让殿下搬走的。郡主您可别跟太后说是奴才说的啊,万一太后追究起来……”他话还没说完,傅亭蕉已经跑得消失不见了。
她一口气冲回了清心宫,太后刚刚梳好了妆,准备去用早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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