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缱雪道:“过来看书。”
“你怎么也不早点叫我。”谢刃坐在他对面,“万一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你岂不是要枯坐一夜。”
“不算枯坐,我这样也能睡。”风缱雪替他倒了一盏茶,又将《静心悟道经》翻开第一页。
谢刃睡得正渴,一口气饮尽杯中茶,酸酸涩涩加了梅子,倒很醒神。
然而醒了可能也就半刻不到吧,因为面前的《静心悟道经》实在太无聊了,他看了不到半篇,就又开始困,满篇密密麻麻的字此时都变成重重叠叠的影,心如沉月寂静,心如沉月……月,神什么参不尽来着……道……
风缱雪提醒:“谢刃,坐直。”
谢刃强撑着坐起来,把无聊写了满脸。
风缱雪耐心教他:“修身静心本就枯燥乏味,否则岂非人人皆可悟道,闭目,静心。”
谢刃敷衍地闭上双眼,想着长策城里的风花雪月,街边的果子笼子里的蛐蛐儿,哪样不比静心有趣?哪怕没事干看别人两口子吵架呢。况且人心本就应鲜活生动,全部无欲无求地静下来,和枯木有何区别?
过了一阵,他将眼皮偷偷掀起来,想看看身边的人。
结果风缱雪也正在看他。
目光交接,谢刃被吓了一跳:“风兄,说好的要静心,你怎么不看书,却看我?”
风缱雪回答:“书我已经看完了。”
谢刃却不信:“这《静心悟道经》足足有一百四十二卷,谁能看得完?”
风缱雪道:“我。”
谢刃随手翻开一页:“第十二卷,讲的是什么?”
风缱雪道:“妄欲不生,心自清静。”
“第三十卷 呢。”
“知足之足,方能常足。”
“第……一百零七卷!”
“不欲以静,天下自定。”
谢刃又问了几卷,风缱雪皆对答如流。他又惊奇又纳闷,惊奇的是竟真有人能背完整部《静心悟道经》,这得无聊到什么程度,纳闷的是,你既然都背完了,参透了,为何还要拉着我半夜苦读?
风缱雪道:“因为我实在喜爱此书,所以想让你也看看。”
谢刃被这种奇诡的分享欲噎住了,他看着面前厚窑砖样的大部头,心底再度悲凉起来,干脆往桌上一倒,叫也叫不动。
风缱雪提醒:“早些看完第一卷,你还能再回去睡一个时辰。”
谢刃握住他的一截衣袖,依旧趴着耍赖:“风兄,明日不用上课,我带你去城里玩吧,保准比看书有意思。”
风缱雪答应:“好,你看完第一卷,我便陪你去城里玩。”
谢刃一骨碌坐起来:“不是,不是这样的因果关系,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今晚不逼我背书,我明日就带你吃喝玩乐。”
风缱雪用扇骨一敲他的头:“看书!”
谢刃:“……”
他又磨蹭了一阵子,见风缱雪已经开始凝神修习,自己一个人再演也没人看,便只好不甘不愿地坐起来,总算能静心看完第一卷 。
炊烟袅袅,晨光熹微。
风缱雪替熟睡的谢刃盖好薄被,自己起身去了南堂。竹业虚依旧在藏书室内查阅《黄烟集》,虽也从中挑出了一些与仙船黑雾类似的妖邪,但细细比对之后,却都有区别,不能做到全然相符。
风缱雪问:“最像的是哪一种?”
竹业虚答:“玄花雾,由万千尸骸怨气所化,时而轻如烟,时而黏如浆,力量最强大时,曾弥漫笼罩住了整片大荒原,狂风吹不散,烈火焚不灭,后被烛照神剑所伤,仓皇逃窜。”
“烛照神剑?”
竹业虚道:“是。不过书中记载的玄花雾如寒冰刺骨,但仙船上的黑雾,伤人时却如岩浆滚烫,也有细微区别。”
“玄花雾当初为神剑所伤,最终受伤逃往何处?”
“书中没有记载,往后也再未现世。”
“若那黑雾真是玄花雾,上古妖邪重现人间,听起来可不像好兆头。”风缱雪道,“那就先劳烦先生将余下卷宗查阅完毕,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答案。”
竹业虚点头:“上仙尽管放心。”说完之后又试探,“阿刃昨晚可还听话?”
风缱雪道:“虽不愿静心悟道,却也没有太胡闹,天亮时刚睡下。”
竹业虚闻言松了口气:“没有胡闹就好,至于被焚毁的房屋,请来的仙筑师说至少需要五天才能恢复原状。”
风缱雪道:“五十天。”
竹业虚吃惊:“五十?”
风缱雪解释:“五十天,刚好看完上卷。”
至于为什么修补房间竟要用上五十天——因为那是银月城风氏公子要住的嘛,自然不能草草了事,精雕细琢一些,并不奇怪。
而谢刃此时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爱的师父打包送人,睡醒后就舒舒服服出门去逛。照旧是三人小分队,加上新来的风缱雪,璃焕问:“阿刃,咱们今天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