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的少年看起来病弱白皙,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鹿行吟说:“是我。”
他接过台灯看了一眼,说:“今晚能修好,明天送去你班上,还是你自己来取?”
易清扬一脸狐疑,思索半晌后估计还是想自己明天亲自验货——堵在宿舍,谅这个小病秧子不敢骗他,于是说:“我自己来取——钱先放这?”
“修完再给。”鹿行吟的声音清清淡淡的。
就这么一句,硬是凭空产生了两米八的气场,易清扬看得一愣一愣的:“哦哦,好。”
深夜,鹿行吟背完英语单词,抽空修了一下台灯。
这个台灯他有个同款,是当时季冰峰就近帮他在学校小卖部买的。
最贵的两百块一个,led。因为太贵,学校里基本没什么人买,拿出来的时候外封还沾着仓库的灰尘。
他拆了台灯外壳看了看。
易清扬反映的台灯问题是灯光问题,充电后虽然可以用十几个小时,但是越往后灯光越弱,虽然凑合能用,但是伤眼。希望可以修一修。
鹿行吟调整了一会儿,重绕了一下变压器,随后再将led并入整流桥,这一刹那,稳定明亮的白光照耀了宿舍一角。
第二天易清扬来取走了台灯,走之前做了实验,被台灯效果闪瞎眼,非常满意。
他问他:“你是几班的?”
“27。”
鹿行吟坐在桌边,脊背挺直,视线还放在桌上的英语单词表上,旁边用黑红两种颜色的笔写着清秀工整的笔记。
“27?”易清扬更加狐疑了。
他是1班学生。1班是阳光班中的阳光班,作为全年级最顶尖的那一批学生被培养的。
他对于27班的印象,还停留在过街老鼠喊打喊杀的阶段,不管是哪个老师,都千方百计地告诉过他们:“千万不要招惹27班学生!那些差生不成器的!”
不过此时此刻,易清扬又想起了另一个有关27班的神之传说。
他试探着问道:“你是……顾放为?”
鹿行吟一怔,再一笑,摇摇头说:“我不是。”
易清扬走了。
月考临近,哪怕是27班学生,也或多或少受了一点氛围的感染。哪怕是差生,或多或少都会对于“考得好一点”这件事心怀期待。
前几天的风波后,鹿行吟保持了他去走廊里早自习的习惯。
先是孟从舟、蔡静会跟着他一起出去,后来陈圆圆也跟着出来了。
没有两天时间,越来越多的人慢慢加入了他们。
虽然也有觉得新鲜刺激找机会出去聊天说话的,不过更多的一部分人都学鹿行吟和孟从舟、蔡静一样,彼此间隔一段距离,脊背贴着亮白的瓷墙,独自不受干扰地背诵。
很快,27班的学生们发现鹿行吟不止早自习会这样做。
只要是他上课时感觉困了,鹿行吟都会自觉走到最后,站立听课、写笔记。而这一切,他也早就跟任课老师沟通过,取得了同意的。
“老天,这也太做作了吧,不知道的以为明天就高考了!”有人小声议论。
“他这么拼,我看成绩也没有很好嘛。老宋考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大学霸呢,结果前几次随堂测验,我看了他的分数,好几科是真的差。”
鹿行吟对这些都漠不关心,也不怎么在意别人如何议论他。
孟从舟、蔡静却是最先从他身上发现希望的一批人。
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们在27班当着“好学生”,成为了最怪异、被其他人排斥的那一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27班,玩耍和不学习仿佛才成了学生们的“政治正确”,只要有人学习被人看进眼中,都会得到不同的酸溜溜的嘲讽:“哎呀,这么用功啊?”“学这么辛苦有什么用?”久而久之,也没人光明正大地学习了。
不会有人为爱学习的人让路,只会变本加厉地嘲讽。
环境对人的影响莫过于此。
孟从舟和蔡静这两个学生,成为了坚持了一整年的少数人,在27班找到了他们的处事法则——凡事能避则避,不“出风头”引起别人注意,对于他们所坚持的一切,讳莫如深。
哪怕老师明白说了“困了的站起来听”,他们也没有勇气践行,只能坐在座位上,死命掐自己的大腿,掐出一片青紫。
但是“学习”本来就应该是一件再正常无比的事。
他们很快也跟着鹿行吟一起,困了的时候自觉去教室后站着听课。
这些改变,对于原来的27班来说,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
这一切导致顾放为在三天之后回班上时,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这是干什么?”顾放为又开启了他的人-椅-桌三角稳定结构,往后斜靠在墙上,水润的桃花眼里写满了疑惑。
后门敞开着,大约有七八个27班学生都在走廊上背诵。
鹿行吟因为离座位近,正好站在后门旁侧的墙边。
他背得太入迷,没注意顾放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听见那一把低沉的好嗓子,才慢慢停止了背诵。
余光中,少年洒脱不羁的身影从晨光中透出来,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