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听。”鹿行吟冷静地打断他,放慢脚步爬楼梯,“我要回去上课了。”
太冷漠了。
顾放为一时噎住,又瞅瞅他。
鹿行吟这次没有瞅回来,这颗白团子神情很严肃。
顾放为也不跟他插科打诨了,轻轻说:“——多大的事啊,比留校察看好多了,口头警告是否记入档案都不一定,你成绩这么好,到时候竞赛再拿个奖,档案里一笔勾销的,不怕啊乖。”
鹿行吟过了一会儿,问:“会不会请家长?”
顾放为想了想,又笑:“请家长也没什么啊,霍叔叔霍阿姨又不会认真,他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乱子都闹出来过,他们也放心思笃思烈跟我玩。这种事顶多让助理来一下吧,没关系的。”
鹿行吟还是不说话。
顾放为和他并排慢慢走着,看他这个样子,突然笑了笑:“……既然这么怕被请家长,还当着主任的面说那种话,胆大包天。事后反悔,是不是晚了点?”
鹿行吟说:“他们不会信的。扯谎骗老师,处分落到我们两个人头上,就和班级没关系了。可是不管信不信,大人们也会觉得很尴尬,也就是批评教育一顿把我们放出来,不会很明白地追责,像现在这样。”
“你觉得他们没抓到过两个男生?”顾放为问道。
鹿行吟想了想:“没有吧。可能有,也不会理解。”说到这里,他有些狡黠地一笑:“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喜欢他,想对他表白。
随后,他听见鹿行吟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是我可以不喜欢你就好了。”听语气,很认真,还有一些微茫的疲惫和抱怨。
喜欢一个人,确实就是这样甜蜜而烦恼的事。一分甜,九分苦。他为这样的喜欢屡屡破禁任性,可是改也改不回来。
顾放为一怔。
鹿行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他从后门进了教室,顾放为跟在他身后,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鹿行吟这次不开心的时间,很显然要长过以前的任何一次。以前中午要吃两个饭团,今天只吃了一个。
朱主任训他们时,直接提过“家长”相关的事,一般这么大的处分,虽然不计入档案中,但是至少也要让家长跑一趟的了。
鹿行吟心里想着这些事,并不难过,只是思考着怎么解决;这次全市统考时间和期中也差不多会撞到一起,他又想起陈圆圆有一次向他提过,期中过后,通常会有一次家长会。
他下课趴在桌上睡着了。
还是少年人,偶尔也会有疲惫感压上来,下面两节课是化学,其他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去侯毫那里听课,他跟陈圆圆、曲娇说了一声:“给你们单独补的部分,我写下来吧,下面两节课我补补觉。”
“好,你睡,我和曲娇去走廊里站着自习,这样效率高还不打扰你。”
冬天的教室,头顶盖着薄薄的风衣外套,冻得手指发凉,总是半梦半醒的。
顾放为坐在椅子上,往后斜靠在墙壁上,看陈圆圆过来压低声音问他问题:“校花,这个离子反应小鹿崽没写明白,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就用写的就好。”
顾放为看了一眼,笔尖抬起来停顿片刻,在一行清隽、字迹极轻的字符上划了一道斜线,末尾打了个叉。
“他写错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离子反应,也不该是鹿行吟出现的错误。
明明是鹿行吟的问题,顾放为却心烦意乱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担心。
如同鹿行吟一个人一声不吭去往冬桐市的早晨与夜晚。
他起身,放轻脚步,在趴着的小团子身边停顿了一下。
鹿行吟肩膀瘦削,趴着看起来也是很小一团。
顾放为看不清他的脸,突发奇想蹲了下去,歪头往上看,企图从鹿行吟的臂弯空隙中看出点什么。但是看不清,鹿行吟大概也睡着了,压根儿没反应——顾放为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傻,他站起来走回自己座位上,心跳得更快了。
“校花你不走吗?你不走就帮我们讲讲题呗,小鹿睡了。”曲娇在外边压低声音说,“为人民服务!为青墨而战!”
顾放为回头看了看鹿行吟,顿了一下,随后回答说:“不走。你等等我过来。”
“教室好冷,饮水机没水了,要是有一瓶热水该多好。”
“去科技楼打开水吧?那里热水处一直都有的。”
“那行,我去一下——校花你也要去?”
顾放为轻手轻脚回到教室,伸手越过鹿行吟的头顶,准确地钓出他的鲸鱼水杯。
“快去快回。”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睡在教室也着了凉,鹿行吟下午发起烧来,睁开眼就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很想吐。
化学课结束了,周围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他往后看了一眼,顾放为不在这里,于是又收回视线,跑下去找谢甜请假。
总而言之,睡觉重要,最好把生病扼杀在摇篮里。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水杯不见了,只注意感受着自己指尖的温度——有些烫,身上热一阵凉一阵。回去还是多喝一包药比较好。
那些药对他的血管瘤没什么用,却是中医开出来给他调理身体,维持抵抗力的药材,能让他一年中少生几次病。
顾放为抱着滚烫的鲸鱼水杯回到教室后,只发现一个结果:鹿行吟又消失了。
“他人呢?”
“他几分钟前醒了,看起来脸色不好,说是找谢老师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