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杰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心底又生出一些对这些孩子们的喜欢,她看了太多青墨七中这样的学校出来的孩子,也不再说什么。
五天时间,讲完整个大学内容,鹿行吟从前边攻玉一中偶尔流出的讨论中得知,他们去年就已经来听过一次,讲座整体上内容变化不大,所以他们正在抽时间读《有机反应机理的书写艺术》,也是化学岛里常提的art有机。
这本书鹿行吟有印象,全英文,非常厚的一本,是沈青云给他的标注“最后最后再看”的那一批书目之一。
“他们的进度恐怖归恐怖,但是我们不用和他们打,我们的目标是保送,其他的都是省队以后的事情了。”黄飞键说。
众人纷纷觉得有道理。
经历了最开始的被碾压,打了鸡血的学习冲动之后,他们学会了放平心态去面对这一切:知道有比自己强的人存在,知道有比自己强还比自己更努力的人存在,但也不必因此沮丧或者打乱步调。
唯一一个出现问题的,是鹿行吟。
陈冲翻阅了他们个人的笔记本之后,问他:“鹿行吟,你不止看了无机啊,跟的上吗?”
鹿行吟认真说:“跟得上。”
“想冲省队?”陈冲笑得不怀好意。
“不冲省队,不打决赛。”鹿行吟说。“想冲省一,想保送清北。”
因为他喜欢的人值得最好的学校。
五天培训下来,鹿行吟努力跟住了所有课程的进度,并且将所有的知识点记在心里,暂时安排出了一个比较粗浅的框架。
裴小杰和另一位说话听起来随时要断气的教授,重塑了他在无机化学计算中的经验和方法,加上他本人在计算方面尤其有悟性,从前在这方面的关隘直接清除了。几次随堂测验考,无机部分鹿行吟都是拿的满分。
竞赛生比起高考生的一个不同,在于竞赛生面对着更大量的高阶知识点,更自由的学习环境,他们无法像高考准备那样,有老师挨着手把手地教习,95%只能依赖于自学。
自学,第一要求的是自律和习惯,第二要求的是学习方法。
z大这边的培训结束后,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又飞去了z师大二中培训班。
这个培训班是纯基础的,而且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拥有配备齐全的实验室。从前在青墨七中,省选必考的有机合成实验,每个人都要排队等实验室,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做出过合格产率的实验。
z师大二中的条件没有z大宿舍好,宿舍没有空调。
鹿行吟这几天感冒有点犯了,也不严重,只是喉咙发干,晚上长时间无法入睡。
这几天,他一直没和顾放为联系。
两边赌着气,谁也不先联系谁。
离过年只剩十多天了。
鹿行吟偶尔会掏出手机,打几个字,最后又删除退回。
“要不分手吧。”
打字。
删除退回。
最后依然什么都没说。
这边有更多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出来的竞赛生,因为他们的带队老师不是陈冲,有办法联系到最好的z大培训班,有的竞赛生甚至连带队老师都没有,是自己和家长四处打听过,长途跋涉赶来的。
的确如慎独所说,这边的培训教学更加适合他们。
在二中培训的日子像是无限重复的,每天早上起床,在困倦中来到食堂,二中的食堂餐盘是很大的铁盘,银灰色的带着大量的划痕,上边能照出模糊不清的人影,实验室里弥漫着玻璃轻轻碰撞的声响和消毒柜的味道,头顶的灯开得很亮,所有人从一开始的新奇、生涩,逐渐变得老练。
“讲个鬼故事,我的产率又是4%。”
“讲个鬼故事,我的产率是120%……”
“谁去洗玻璃棒?啊好冷啊,我的手冻得没知觉了……”
这边比冬桐市更冷,最后一天实验课时,外边下起了鹅毛大雪,而所有的孩子回到宿舍打包行李,准备回家过年。这个中学外边开着许多黑书店,里边有大量的盗版化竞书,还有一些打印下来的各种渠道都无法购买的影印书,这些沈青云都送给了鹿行吟,于是其他几个人乐颠颠地去淘了一波书。易清扬一口气买了三十多本,堆起来十几公斤,最后发现把这些书快递回去的运费甚至超过所有书的价格,被大家好一通笑。
“尊敬的旅客您好,因暴雪天气,从z市前往s市的火车已停运,暂时取消。退款途径请咨询……”
深夜的火车站,一群孩子面面相觑。
回去的火车停运了,他们还赶得上回家过除夕吗?
陈冲也有点头疼,他说:“先找个地方住着吧,大雪封路,实在不行我叫人开车过来跨省接回去,这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过年啊。”
鹿行吟低头发短信给顾放为。
哥哥,寒假培训结束了。
如果说火车停运,可以算作一个学习之外的事情说出来,那么他也尽力地去分享给他。
图片:空荡荡的车站
那图片上是被玻璃门外的雪光映照得发亮的,夜晚的候车厅,红色的凳子点亮了灰扑扑的地面,人们期望又急切地等待着回家,小摊贩吆喝着卖热腾腾的麻辣烫,一片人间烟火气。
出了车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样拍出来颜色很好看。
想起来,上一次去z大之前,买到了辣椒味的泡泡糖。本来想给你留一片,但是没有剩下了,被他们抢光了。
一条一条地发过去,口吻平淡悠闲,努力让顾放为看到他喜欢的“分享”的样子。
鹿行吟刚发送完没几条,手机弹出一个电话,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顾放为,结果不是。
是霍思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