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行生和乐司以来晚了,只来得及和覃姗驶出小区的车打个照面。
进了门见陈禁的脖颈上贴了块纱布,乐司以吓了一跳,从玄关一路跑到她身边蹲下,颤颤巍巍地拉着她的手,心痛的模样仿佛在听一个弥留之际的人交代遗言,张口却问她大动脉飙血没有。
陈禁面无表情地抬腿踹了他一脚。
乐司以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还要迷惑地回头问祝行生,他问错什么了吗?祝行生没搭理他,要真是到大动脉飙血的地步,到了这会儿,他们见到的就应该是蒙着白布的人了。
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顾纵给陈禁处理手背上的几小处擦伤,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似乎生怕让陈禁感觉到疼。
实际上,顾纵的面上挂了彩,偶尔一两个动作,袖子和衣摆往里收,可以隐约看见他身上的伤。只是露出的那么点儿地方,就都是青紫,全身各处的伤大约也少不了。可他全然不在意,一遍一遍检查陈禁身上的细小伤口,问她疼不疼,仿佛伤得更重的那个人是陈禁。
陈禁提前设想过这一天,虽然时间预估错误,但她和顾纵还是拖到了她的人赶过来。她第一次靠近覃姗身边,就想把她给绑了,到底还是气性占了上风,先往她脸上给了一下。
绑绳子这个技能,是陈禁前几天临时学的,虽然不熟练,换个人来就能被挣开,但放在覃姗身上还是够用了。
祝行生和乐司以两人听完全过程,有那么几分钟不知该作何评论,最后是乐司以忍不住给“陈禁把覃姗给绑了”这件事比了个点赞的手势,叁人无声地看着他,他尴尬乐呵两声,又把手放了下去。
祝行生收回目光,问陈禁:“你刚才说柯悦怡?”
陈禁不答,视线状若无意地扫过乐司以,乐司以顿时一凛,整个人坐得相当正直。陈禁见他理亏的模样,也就不再提,“不是柯悦怡,也还会有别的法子找来,只不过是花费时间的问题。”
“她不是轻易接受威胁的人,以后肯定还有动作,你打算怎么解决?”
“解决不了,只要我和她活着一天,矛盾就永远解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就是一块破产,然后你们一人施舍我几千万,我拿给我家小孩创业,要是亏完了,你们就当我没借过。”
“借钱是不可能借的,这个事儿,你得找老祝出大头哈,我没钱。”
一人一句逗着贫,陈禁的神经短暂地放松下来。
顾纵坐在边上听了会儿,起身把桌上的瓶瓶罐罐简单地收好,把药箱放回架子的最高层。
抬手时动作稍顿了顿,药箱的一角磕在架子上,里边的瓶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陈禁无意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恰好看见他手臂上抬时,身上的t恤被连带着向上收,露出底下的大片肌肤。
陈禁愣了愣,正说着的话也停下,看他接着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转身往二楼走。卧室门关上的声音传下来,乐司以的手在陈禁眼前晃了晃,她回过神来,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
陈禁拎着钥匙上楼,一拧浴室门,顾纵果然少见地从里边锁上了。
他这会儿只是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在室内的暖气之下,逐渐呈现一种半干的状态,被他向后撩上去,露出额头。他面部轮廓的线条清晰,少年感逐渐被一种更为成熟的气质所替代,只在偶尔脸红和慌忙转移视线的几个瞬间,能给人青涩的感觉。
见陈禁突然出现在这儿,原先捏着下摆要脱上衣的动作停了下来。
陈禁靠着门站着,“脱了。”
顾纵站着没动,大约还是抗拒的意思。彼此僵持着几分钟的时间,陈禁的耐心先消耗完,走过去绕到他的身后,把他衣服的下摆向上掀,t恤藏着的后背上淤青了一整片,刚才在一楼窥见的不过是一角而已。
那群覃姗的人,对着陈禁尚且不需要顾忌太多,他们对着顾纵的时候,是不会在意手上轻重的。
身后忽然没了动静,顾纵想要回头去看,却忽然被按住了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只能偏过头,她的前额正轻轻地抵在他一边的肩胛骨上。
“怎么了?”
她保持着那个动作,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从他身旁绕过去出了浴室,什么也没说。顾纵只在她经过他的时候,捕捉到她的眼眶泛着一圈红。
等到他从浴室里出来,祝行生和乐司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客厅也不见陈禁的身影。电视里的综艺节目还在播放着,笑声和bgm里的特效在一室静谧里,总有点儿愈发冷清的意味。
他正打算去找陈禁,门铃猝然响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警惕地抵着门,从猫眼往外看。
门外的男人穿着烟灰色大衣,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框眼镜,看着很斯文的模样,手上拎着个不小的箱子。顾纵还在判断对方的身份,身后的人却直接隔着他,拧开了门。
陈禁介绍说是祝行生的一个堂兄,正儿八经的家庭医生,内痛外伤到心理问题都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进行处理解决。陈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天都要见到他。
阚淮先是看到了陈禁脖颈上的纱布,扫了两眼后,倒是没问什么原因。又看了眼陈禁手背上的擦伤,夸了句:“这伤口处理得不错啊,怎么还叫我过来?”
陈禁没说话,转身往楼上走,阚淮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一圈,大概就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把手里的药箱放在沙发边的矮桌上,示意着顾纵把上衣脱了,方便他看看顾纵伤的情况。顾纵坐着没动,朝着楼上看了一眼。
阚淮把可能需要用到的药品摆出来,语气揶揄,“我又不是祝行生,对男人没兴趣啊,用不着这么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