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雪花纷飞,放眼望去,全是银皑皑的世界,一片沉寂。
寒风正刺骨,三骑马踢踢踏踏地驰过雪地,留下了六道深深的蹄印。
驰在前头的是一名壮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额边、鬓角尽皆花白,却仍隐隐透出一GUB0B0英气,显是老当益壮。紧随其後的则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生得高大魁梧,相貌极为不凡。被远远抛在後头的,是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一张俊脸又白又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尤其引人注目。
大雪不停飘着,北风也呼呼直刮,三人的马上、身上随即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花;但他们仍旧咬着牙,策马前行。
雪愈下愈大,竟落下了冰雹。那少年於是伸袖护住了自己的俊脸,双腿一夹,策马直奔到老者跟前。
「师父,下冰雹了,咱们还得再赶路吗?」他急急问道,一面仍伸袖护住自己脸颊,生怕一个不留意便破了相。
老者沉着脸道:「白儿,我和你时师哥也挨冰雹打,怎麽只有你叫来着?到绝龙崖的路远得很,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到得了的!你去不去,自己再斟酌点吧!」说着一cH0U马鞭,须臾便奔到前头去了,只留下一脸怅然的公子白。
时非随後赶了上来,说道:「我也有些累了呢……这样吧,前面要是遇着了镇,我便求师父歇歇,怎麽样?」公子白点了点头,便同时非继续赶路。
不久,前头突然出现了一座草庐,名唤「逍遥居」,时非便拦下师父冷斌,请求歇息。於是师徒三人下了马,上前叩门。
时非叩得几响,却是一点声息也无。这时冰雹已停,冷风却刮得刺骨,公子白见无人应门,便搓着手道:「师哥别敲了,这里一派荒郊野外,雪又下得恁大,我看这屋子不是没人住,便是住着强盗爷爷,专收买路财,要不就是妖……」一句话尚未说完,忽听得屋内有人嚷道:「哪里来的浑小子,骂到老子头上来了?也不知我老头儿重听,居然说我老人家是妖怪!」语声未落,柴门已「咿呀」一声开了,步出一个极为古怪的老头子。
这老头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鼓得奇大,直gg地瞪着公子白。公子白吓了一跳,只是颤声说道:「我……我……我话还没……还没说完……怪、怪……怪字是你……你自己说……说的……」一面说着,一面不住倒退,直躲到时非身後,这才稍稍止步。
时非忙道:「这位老丈,我公子师弟不知屋内有人,多有冒犯,请您大人大量,原谅他吧!晚辈时非,和家师冷斌、师弟公子白,这回是赶着去参加武林大会,没料到遇上了大风雪,又误了投宿时辰,这才冒昧请老丈收留。」
老头儿见他彬彬有礼,心里也有些儿喜欢,便笑道:「诸位是要上绝龙崖去吗?在下小老儿也想去找个朋友,这就是咱们同路罗?」
冷斌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却说道:「老丈言重了。我师徒只在这儿歇上一夜,明日就准备动身了。敢问老丈您是要哪天上路?」
老头儿道:「老儿我同小nV住在这荒郊野外,可说是无牵无挂,要走便走;只是离绝龙崖之会尚有个把月,冷兄何必这样着急?」
冷斌捻着白髯道:「原也不须这样着急,只怕迟了日子,惹人闲话;早到些也可游山玩水,总是好的。」
老头儿点头道:「不错,江湖上闲话许多,所谓千夫所指,无病而Si,前车之监倒是不少。」便伸手向屋内一摆,「请进来吧!」冷斌、时非於是牵着马随他入内。他转过头来,见公子白仍愣在原地,笑道:「小兄弟,进来吧!」公子白却赌气转过身去,不发一语。老头儿自讨没趣,长叹一声,便关上门进去了。
公子白呆坐在门口石阶上,听着三人在屋内喝酒谈天,几次也想走进屋里,却提不起勇气。寒风刮在他脸上、身上,他只觉得全身发冷。
过得半晌,忽传来了马蹄驰在雪地上的声响。他向远处一望,只见到一个淡白点子朝逍遥居直奔而来。那白点愈来愈近,愈近愈大,公子白这才看出是个骑在白马之上的白衣少nV。少nV眉目清秀,肌白胜雪,骑在白马之上衣袂飘飘,好似落入凡间的仙nV,公子白不禁看得痴了。
那少nV远远地看见了公子白,心中微微一惊,但还是在屋前勒马停定,一双妙目注视着眼前这名陌生的英俊男子。
隔了好久,公子白方才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道:「这麽个大雪天,姑娘来到这荒郊野外,不知有何贵事?小可愿闻其详。」
「我要找个地方。」少nV露出编贝般的皓齿,笑道。
她这一笑,公子白免不了又是一阵心旌神摇,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啊,是了,请问姑娘要找什麽地方?」
少nV说道:「我要找的是逍遥居。」一面却瞧着门上的横匾。
「逍遥居?好熟的名字?」公子白正低了头喃喃自语,猛然抬头看见少nV的目光所及,终於发现--此处不就是逍遥居吗?--不由得脸上一阵燥热。
只听得少nV又问道:「请问您是这里的主人吗?」一面上下打量着公子白。
公子白被她这麽上上下下一瞧,登时又是一阵心慌意乱,便答道:「是,是,姑娘说的是!」
少nV见了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噗哧一笑。随即便把马缰递了过去,「那可否麻烦您替我把这畜生牵到马房?」
「马房?」公子白心下一阵踌躇--我怎麽知道马房在哪里?
「大门进去,主屋後有个棚子,把绳子往上一栓就得了。」
公子白点点头,便要接过缰绳。看着少nV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心中突然一凛--咦?这姑娘怎地知道马房?啊哟不好!
他正觉得有什麽不对,只听得那姑娘朝屋里大叫道:「爹!宜儿回来了!」接着传出老头的声音道:「宜儿吗?快进来,酒菜都要凉了!」
公子白脑中轰然一片--原来她是那老头的nV儿,我真是……--不由得怨恨起自己的痴傻来,於是他赌着一口气,又坐回门口发呆。
须臾下起暴雪来,风刮得呼呼作响,尽管公子白拉紧了衣服,全身上下还是冷得直打颤。隐隐约约,他听得身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件轻裘轻披上身,「快穿上吧,别着凉了。」那少nV几句轻语柔言听在耳中,虽是说不出的受用;但公子白一想起老头儿的模样,那腔热情却化为乌有。於是他板起脸道:「我不冷。」y将皮裘推还。
那少nV一声叹息,只得关上门进去了。
寒风继续刮个不止,公子白只冷得全身发抖,不一会儿就冻得没有知觉了。
耳听得瑶琴之声丁东丁东地响个不停,公子白只觉得身似在云端漂浮,荡出了凡尘;弥漫在四周的檀香,烟雾袅然,又如身在仙境。
他轻轻睁开双眼,才知道自己身在一张绣床上,四壁挂满了书画,屋角还搁着一张棋盘,那白衣少nV正端坐几前,焚香C琴。
公子白心里一阵迷惑--我明明在逍遥居前挨冻,却怎麽到了这里?
正思索间,琴声渐止,那白衣少nV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醒了?」
「是……请问,我……我在哪里?」
那少nV嫣然一笑,宛如盛开的玫瑰,「在逍遥居啊。你在我家门口冻晕了,我自然得救你啦。」
「咦?那……那我师父、师哥他们呢?」
「他们在三天前就和我爹先走啦。」
「三、三天前?」
「是啊,你已经昏睡三天三夜啦。」
「什、什麽?」公子白闻言跳起身来,「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那……那我怎麽办?」
「瞧你急的!」那少nV笑道:「养好病再去,也还不迟。先躺着歇会儿吧,我唱个曲儿你听听。」说着又弹起琴来。那琴在她灵巧的指下渐渐化成了大自然的各种声响:潺潺溪流,唧唧虫鸣,飒飒风声,淅淅雨声;可以望见山的雄伟,可以感觉海的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