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婢女的意思,似乎半个月前宫里来了一名小贼,把南疆公主的烤鸡给偷走了,一边吃一边丢骨头,而且每根骨头都丢在侍卫的脸上,嚣张之极。
才过去半个月,他又来了,倒好似有专门的消息,专捡着吃鸡的时候来。
“给我抓住他!本公主要把他抽筋扒皮!”南疆公主气呼呼地走出去,指着侍卫们叫道。话音才落,蓦地头上被什么砸了一下,伸手一摸,只见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顿时气得脸都狰狞了,抓着鸡骨头狠狠摔到地上:“可恶!可恶!”
江絮也很好奇,什么小贼有这样的能耐?便也随在后头,往外面走去,打算看一看热闹。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身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石头上、树干上、墙头上,飞来飞去,矫健得不得了。侍卫们跟在他屁股后头,只能吃他蹬起的灰土,以及被他抛弃的鸡骨头。
江絮看着那人黑乎乎的手,撕下一块烤得金黄油亮的鸡肉便往嘴里噻,忍不住打了个颤。多脏啊,他不怕吃坏肚子吗?转念一想,南疆人连虫子都吃,怕什么吃坏肚子?便不替他担心了,转而满心看起热闹来。
只见上蹿下跳的那个小贼,忽然冲南疆公主这边窜过来,拧下鸡头,就朝南疆公主的头上丢过去。南疆公主躲闪不及,被他正正丢在脸上,油烘烘的砸了一脸,气得跳脚:“抓住他!抓住他!”
婢女们连忙护在她身边,拿帕子的拿帕子,擦脸的擦脸。江絮被挤出人堆外,因怕遭殃,便往墙根上靠。谁知,那小贼却注意到她,猛地扭过头,朝她看过来。
不好!江絮心中暗叫,正要拔腿就跑,忽然看到那小贼的一双眸子,不禁一怔。这一怔神的工夫,那小贼已经三下两下跃到她身边,歪头打量她几眼,忽然把吃了一半的烤鸡往嘴里一叼,弯腰扛起江絮,嗖嗖就跑!
“站住!放下她!”眼见小贼把江絮扛着跑了,南疆公主大急,“快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没了江絮,她的变美大计怎么办?才尝了甜头的南疆公主,决不允许江絮被掳走,因此急得推开婢女,提起裙子就追了上去。
侍卫们当然也早就追了上去,但是那小贼的身形灵活,哪怕扛起江絮,也依然灵活矫健,速度分毫不减,不多时便扛着江絮甩掉了侍卫们,仿佛之前被侍卫们追在屁股后面,不过是同他们戏耍一般。
“君昊?”等到侍卫们都被甩掉了,江絮才抓紧身下那人的衣裳,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轻声唤道。
身下的人并没有给她回应,仿佛没听到一般,扛着她绕过一个个宫殿,跃过一道道长廊,一直来到一处荒凉的地方。
“咕咕!”“咯咯!”耳边传来一阵鸡叫声,江絮一愣,从他肩膀上撑起身子,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隔着一道墙的外面,数十只大大小小的鸡跑来跑去,在它们的周围,小心翼翼跟着数十位打扮粗糙的宫人,脑子里立刻就冒出来三个字——养鸡场!
怪不得每次南疆公主要吃鸡,都被这小子抢了先!原来他就住在养鸡场,可不得消息最灵通吗?想到这里,江絮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么久不见,他还是这么没正行。
正想着,忽然身下的人止住脚步,把她放了下来。
“你……”江絮刚要问他,什么时候混进南疆国王宫的,待看见他两眼亮晶晶的,把烧鸡从嘴里拿出来,就往她身前送,不由得瞪大眼睛。
生有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的小贼,捏着半只烤鸡,不顾上面滴答着的口水,就往江絮跟前递:“啊,啊。”
江絮看看烤鸡,又看看对面的人,忽然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君昊?!”
“啊,啊。”小贼只是把半只滴答着口水的烤鸡往她跟前递,见她不接,还有些急了,捏着烧鸡就往她嘴里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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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被抓回去
江絮被塞了一嘴的烧鸡,来不及因为上面滴答的口水而感到恶心,只见身前的小贼一脸欢欣,睁着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睛看着她,口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好似在问她,好不好吃?一时间,心都凉了。
“君昊?”江絮把烧鸡从口里取出来,伸出手,拨开他披散在肩头,遮住脸颊的乌糟糟的长发,又捏住袖子,擦去他脸上乌漆抹黑的灰土,只见露出来的鼻子、眼睛、嘴巴,都是熟悉的模样。偏偏脸上的神情,是那么陌生。忍住心塞,又叫一声:“君昊?”
小贼却对她的呼唤毫无所动,反而着急地低下头,指着她拿在手里的烧鸡,“啊,啊”地叫起来。
江絮怔怔地看着他,胸口越来越堵。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啊,啊。”裴君昊见她不吃烤鸡,有些急了,捞起她的手腕,又把烧鸡塞她嘴里。
江絮只觉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哪有心情吃,偏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见她要把烧鸡拿出来,立刻伸手给推回去,非要她含着不可。这样莽撞又粗鲁的动作,让江絮哭笑不得,她试着同他讲道理,但他根本听不懂,只得含着烤鸡,把余下的一半吃掉了。
见她吃掉半只烤鸡,裴君昊表现得比他自己吃了还高兴似的,两眼亮晶晶的,弯成好看的弧度。正在江絮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忽然他把她的两只手抓住,举起来凑在嘴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舔过去。
江絮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忙抽手:“你干什么?”
“啊,啊。”他抬起头,两眼无辜地看着她,又看看她的手。
江絮顿时明白了,她刚才徒手捏着烤鸡吃,沾了一手的油。
他连这点油也不放过吗?江絮试着往回拽手,但根本拽不动,他抱着她的两只手,又舔又含,仿佛一点点油星也不放过似的。偏又跟他讲不通道理,江絮直是无语问苍天,仰头不看他,任由两只手被他小狗似的舔了又舔。
终于,他舔干净她的手指,意犹未尽地放下了。随即,目光又盯住她的嘴角,灼灼发光。江絮一愣,随即抬袖掩住嘴角,为免他做出舔她嘴角的事,忙捏着袖子把嘴角擦了一遍又一遍。
裴君昊有些遗憾地看看她的嘴角,又带着一点埋怨地看看她的袖子,“啊,啊”叫了两声,颇有几分指责的意味。
“你就住在这里吗?”虽然知道他不会回应,江絮还是忍不住问道。仰头看着所在的小小院落,四下充满破旧的气息,屋宇塌陷,墙角倒塌,显然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住过人了。
也难怪他躲在这里,没有人发现。
却见裴君昊仿佛听不见似的,甩手就往屋子里头去了。不多久,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破旧的小木凳,往地上一放,然后指着它冲江絮叫道:“啊,啊。”
江絮心里一阵发酸,想当初他是多么能说会道,浑身机灵劲儿十足,如今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还能变回去吗?
发愣的工夫,便被裴君昊抓着手,一把按到小木凳上坐下。然后后退两步,蹲下去,两手托着腮,仰起头,眨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江絮坐在凳子上,也看着他。
两下无言。
过了一会儿,仿佛觉得这样无趣似的,裴君昊忽然站起来,仰头在周围看了几眼,忽然爬上一棵树,挑拣了几回,摘下一片翠绿的树叶在手里,抖落掉上面的虫子,然后跳下树来,又回到江絮身前,蹲下去,把树叶放在唇间,吹了起来。
他一边吹着,一边注视着江絮的表情,仿佛在观察她喜欢不喜欢。
江絮不由得想起从前他哄她开心也是这样,学鸟叫,学青蛙叫,学狗叫,还曾浑然无忌地唱十八摸给她听。
再看看现在,只觉心里酸得厉害,一时间泪水止不住似的,扑簌簌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