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胖nV人在玻璃墙后面举起离婚证,面向两人,翻看确认一遍后把本子分别递给两人。
“谢谢你。”苗桂兰微笑着道。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胖nV人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点笑意来,这种事,她经历了太多次,看别人的悲欢离合,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她自己呢?没人知道。
拿到本子后,苗桂兰看都没看就塞进了手提袋里,拿出化妆镜看了看妆容,如果不是在怀念红章盖下前的自己,那便是想看看焕然一新的自己。王长富把红本拿在手里捏了捏,崭新的本子很y,油墨气味还没有散去,就像,刚出炉的高度白酒般明显,他鼓足勇气翻开,文字描写的内容很规整,想想看,应该和结婚证的字T是一样的,连字T的大小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照片的那一栏,只有他一个人,面带着微笑。记得结婚时,结婚证上的照片是他和苗桂兰,拍照那天,他们特意找了个可以化妆的理发店,花了两个小时做头发,顺便化了妆。
王长富看着照片上的自己笑了笑,合上时在心里说了再见,他和苗桂兰的过往,已经被整齐打包,即使只有少量的Ai,也专门找了个大盒子来装上,亲情是最多的,整整装了几大箱,而那些讲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就从回忆的行囊里拿掉吧。合上离婚证的同时,把往事封存,时间像一把没有钥匙的密码锁,它锁住了小核桃和苗桂兰的那段人生,任谁也不会再去打开。
“老王,走吧。”苗桂兰把包挂到肩上,向下拉了拉衬衣。
“好的。”王长富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离婚大厅。
苗桂兰开了车,王长富坐到副驾驶上,他打开收音机开始听,刚好有电台在讲古琴,背景音里的琴声是浑厚的,王长富感觉,像是在某个炎热的午后,有位身着淡绿sE汉服的nV子,在青瓦红木的房子里沏茶,而音符,就像她用盖碗过茶时,水面留下的涟漪。王长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过,吃饭的时间是七点,王胜春和彭窈静去上游泳课和舞蹈课了,她们上完课还要去洗澡,等她们弄好也差不多是七点了,现在回家,似乎不是个好的选择。
“桂兰,韦总现在在g嘛?”王长富看着苗桂兰问。
“还是在管着公司的事儿的。”苗桂兰盯着前方的路答着。
“哦,我的意思是,他现在是在家吗?”
“是的,我以为你问的是他上班没有。”
“问他要不要出来喝茶?”
“现在?”苗桂兰快速瞟了王长富一眼。
“是啊!”
“我们不是先回趟家吗?我去拿点东西。”
“晚点吃完饭再回去拿,或者改天去拿也行的嘛。”
“好的。”苗桂兰减慢了速度,换了个慢车道继续说道。“那你想去哪家喝?你现在找,我导航过去。”
“去这家。”王长富把店铺找出来后,把手机架到出风口的地方,苗桂兰瞟了一眼后,在接下来的红绿灯路口左转了。
苗桂兰让王长富把定位发给韦总,让他去那边碰头,王长富拿起苗桂兰的手机,在犹豫要不要打开时,苗桂兰笑了下,说了句“开吧。”王长富才放心地照做。他在通讯录里翻了一下,看到“老公”的备注后,他有些失落,点开准备发消息时,他发现那个备注的电话号码是自己的,心里瞬间堵了起来,没有什么能通过。他直接翻到通讯录后面,找到备注是“韦民伟”的那个,故作轻松地打开,然后把消息发了过去。
三人碰头后,苗桂兰和韦总坐在了一边,三人随意聊了起来,大家都避开不合适聊的话题,没人提今天王长富和苗桂兰离婚,没人提孩子,也没人提接下来要分开的事情。话题还是b较轻松的,谈到公司上市的事情时,王长富才知道韦总他们碰到了困难,原本是定在十月份上市,那样的话他和苗桂兰都会有一笔b较可观的财富,但在做上市财务清算的时候,他们公司的账目算不清楚的地方太多,这是历史遗留问题。韦总是白手起家,他专科毕业后到处讨生计,后来自己做了财务代理公司后,才算是稳定了下来,前期需要业务量,有些大笔的交易涉及到回扣,这些是不方T现在发票和账里面的,那时候,他没想过能把公司做这么大,现在要上市才发现问题。王长富替他感到惋惜时,韦总轻松地抛了四个字。“富贵由天。”然后笑呵呵地喝下一杯滇茶。
人啊,真的是是不懂得珍惜的动物,非得到了中年,才开始挣扎着醒悟,再没有勇气把诗和远方当做理想,而是在马不停蹄的尝试着找到退路,再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重新来过。即使是在离婚冷静期,王长富和苗桂兰也还是有很多交集,他们尽量把时间花在他们的家里,陪着王胜春吃饭,去公园游玩,亦或者是三个人一起连着看几部电影,直到有人在沙发上睡去。
“老王,即使我知道我们肯定会离婚的。”某个夜晚,两人去楼下散步时苗桂兰开口说。“我也还是有些不舍,我和韦总在一起不会辛苦,你和彭窈静在一起也幸福,但就是,心里挺矛盾的,感觉是我在亲手把你送到她的手上一样。”
“嗯,我也有这个感觉,桂兰。”王长富两手cHa在K兜里,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着。“就像是我把你送到韦总身边的。有时候,我看到韦总就很生气,想不通,为什么我能忍受你和他在一起,有时候吧,我又在想,如果你没遇见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家庭。”
“这个我也不知道,说真的。”苗桂兰冷笑了下。
“桂兰,如果我们现在勇敢点……”王长富话到嘴边,却没有勇气说完。
“哈哈,别瞎说。”苗桂兰拍了他肩膀一下,继续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再给别人带来伤害了,再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春儿会怎么看我们啊,两个不靠谱的父母?”
“我又没说我们g嘛。”王长富辩驳道。
“就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啊,你啊,就是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别人受苦,但你知道,你没办法保证所有人都满意,懂吗?”
“懂。”
“你永远在我心里,我是你的第一个老婆,答应我不会忘记我。”苗桂兰有些哽咽。
“那怎么会忘呢?这话说得,好像我有多无情似的。”
“老年痴呆了也不能忘。”
“不敢保证。”
“看,你也有机会忘掉我的啊,好好生活就行。”苗桂兰推了王长富一下,笑着说道。
“我们不会忘掉对方的,即使我们后面会很少来往,我们还是亲人。”王长富转过身,眼里泛起一阵酸楚。
两人在人行步道上就这么走着,偶尔有猫从灌木丛的一端跑出来,快速钻进另一边的灌木丛,楼里有孩子的哭声,可能是想睡前多看两集动画片,被妈妈拒绝后的抗议。夜晚的风,还残留着白天的炎热,王长富想,没有什么东西就想这么消散去吧,即使面对黑夜,微热还是在他和苗桂兰身上轻抚着。王长富放慢脚步,跟在苗桂兰身后不远的地方,走到转弯的地方,是一段绵延到河边的下坡路,昏h的路灯打在苗桂兰身上,染h了她头顶的发,照亮了她半边身子,在王长富眼里,她一半清晰一半模糊,她就像某个寻常的夜里,散步时偶然碰见的陌生人。
他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如果看见对方在前面走,那一定会快步跟上去抱住对方的腰,但现在,他们的心如此虚弱无力,不再有力气去承认自己心里的勇敢。王长富快步走到苗桂兰身边,她转脸看他一眼后笑了笑,两人就这么走着,踏上小河边的木桥,年久失修的木板,在夜里嘎吱作响,就仿佛此时,这条路才是活着的那样。
“桂兰,我把房子留在你名下怎么样?”王长富抬头看着远处说道。
“不用,老王,留给春儿吧。你知道的,我也用不上。”苗桂兰笑了笑,白炽灯很刺眼,蛾子飞的嗡嗡响。
“嗯,这我知道,春儿现在还小,留给你也相当于是留给她了。”
“那还不如先留在你那里,然后等她大了再过继给她?”
“还是先给你吧,我有点私心。”
“哈,你那点心思啊,我懂。”苗桂兰低头看了看鞋子,拍了下王长富的胳膊继续道。“你就感觉我们的离婚是你的错,把房子留给我心里好受点是不是?”
“哪有?”王长富笑道。“明明都是你的错。”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好了吧?”苗桂兰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两人同时低下了头。
“春儿真懂事。”王长富感慨道。
“是啊,我以为她不会接受我们离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