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点头应了,又在床前呆坐了半晌,见福春也在床尾打着盹儿,听外间更声敲起也有四下,自己也歪在床头睡着了。
刑部内堂,陆钦州见四个廷室开审,犯人却有三五十个,知今夜是回不去了。自拿了陆远泽的折子瞧完,再听了两个庭审,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大概也就清楚明了了。
原来神爱公主与边海鹰叫陆远泽从公主府赶了出来,带着几个小太监宫女套了辆车往皇宫驶去。当时已是二更,宫门早已下禁,宫门下禁不到五更时不能开启,这是祖制不可违抗,任谁也不能改的。当夜因未能敲开宫门,边海鹰便驱车去了瑞王府。瑞王府欢歌尚还未歇,瑞王与门客们皆是喝的酩酊大醉。
瑞王听了公主哭诉,又兼边海鹰煸风点火,当真以为陆远泽无端逐公主出府,一怒之下就招了一群人要去驸马府杀陆远泽。谁知这些人喝醉了,为首的几个知是往公主府去,余下的混混闹闹中以为瑞王如今要起事为萧氏三杰复仇。他们持着瑞王的鱼符叫开坊禁,为首的几个往西边走去,余下的却摇摇晃晃朝右拐往皇宫方正去了。
为首的那几个见无人跟来,又叫风吹的酒醒了几分,见御街上闹哄哄有人在皇宫门口大叫,心知自己犯下死罪,趁夜拿着瑞王的鱼符叫开城闹逃命去了。
下面这群乌合之众在宫门口一通大闹,不及反应过来就叫禁军统统给抓了。因皆是瑞王府门客,皇帝震怒,才要叫他们当日审结次日早朝上报的。
刑部尚书抽空溜了出来轻声道:“下官置了些薄酒在隔壁,中丞大人先用上些,再略歇息片刻等天亮,可好?”
陆钦州在家熬了两日,此时也困倦疲惫不堪,点头应了,进去也不喝酒,倒头便睡。
许是掂记着家中妻子的原因,他这一夜睡的十分不安稳,隐隐听到蒋仪轻声叫道:“大人!”
“大人!”她似乎非常焦急,不停的叫着。
陆钦州猛然惊醒,听到有人轻声叫道:“大人!”
他起床,见是个刑部左郎中在地上跪着,坐了起来道:“几更了?”
左郎中道:“差三刻就要五更了。”
“奏呈拟好了吗?”陆钦州起身披上公服,那左郎中忙递了硬幞来给他,轻声道:“我部尚书请大人过去参详一番再作订夺。”
陆钦州出了门,到刑部尚书公堂上,见他坐在那里拟稿,走到身边瞧了半晌,沉吟不语。刑部尚书起身讪笑道:“还请中丞大人参详一番!”
陆钦州已草草看了一遍,点头道:“如此即可。”
刑部尚书面露难色道:“下面这些人好办,过重的罪责全推加到为首那几个逃跑的门客身上了。只是瑞王这里,本官不知该定夺个什么罪名,还请中丞大人指点一二。”
他是皇帝宠子,罪名定的太重怕皇帝不高兴,定的太轻又难以服众,影响他刑部的公誉。
陆钦州拣过支笔来醮了墨汗在那奏呈上勾勾画画一番,而后丢笔入笔洗道:“即是他府门客,就有个失察失束之罪,此罪可大可小,交由圣上定夺即可。”
部尚书无奈点头道:“也只能如此,莫若只取失察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尽情讨伐老陆吧。
☆、求生
他是想在瑞王这里投资个将来?
陆钦州本不欲多言,因昨夜梦的不好如今又心焦着,便有心提点了道:“失察失束已是轻的不能再轻,若苏尚书再替他划掉二字,太子与王中书那里又会作何想?此事到了圣上那里也不过他的家事,我们为他李家天下作官,不操他家闲心。身在刑部,公允二字最重要。”
说毕唤人端了水来净了把脸,见天已近五更,自整理了衣服在刑部大门上静待开门。
五更还是浓黑的夜,刑部大门外一干门客的家人及瑞王府上人等,并禁军守卫,也是闹哄哄站了一群,淋了一夜雨的焦心之人。见刑部大门缓缓开启,外面淋了一夜雨的人群便骚动了起来。潘子身形矮小又机灵的,况且他是陆府家丁,早与禁军守卫混熟了关系,在最前面站着,见大门一开就是陆钦州的身影,忙跳起来招手高叫着:“大人!中丞大人!”
陆钦州远远瞧见潘儿的身影,就知府中不好,身后卫侍一涌而上驱开了涌上的闲人,潘儿才得已挤到前面来。他身上披着个油毡还冻的瑟瑟发抖道:“大人,家里夫人有些不好,老夫人叫您不必上朝,即刻归家。”
李德立听了这话已经去牵马了,陆钦州迈了大步渐跑着,边问道:“夫人怎么了?”
潘儿道:“大出血,方才送来信说如今止住了,人却还未醒来。”
陆钦州翻身上了马,对李德立说道:“快去宫中请邢御医,记得到陈公公那里报备。”
李德立也翻身上了一匹马,两人同时打马,背道而驰,消失在浓黑的深夜中。
陆钦州一人先到家中,大步走进后院,远远见丁香里灯火通明映着半边夜空,却是一片死寂,心中不停的叫着菩萨保佑快快走了过去。
才转过拐弯,一只冷拳挥了出来落在他太阳穴上,打的他眼冒金星,好在他多年前打仗时的底子还未褪去,一把就抓了那拳头反拧过去。陆远泽冷哼叫一声摔倒在地上。陆钦州见是侄子,也不多言,转身进屋去了。
昨夜血湿透的被褥早已拿下去焚烧,屋中四处也擦拭的干干净净,陆钦州才一推门,周氏便惊醒了过来,她起身让了位置道:“可曾看过孩子?”
陆钦州见蒋仪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一丝血色也抚,握了她手过来,冰冷渗人,摇头轻声问道:“她可曾醒来过?”
周氏叫丛云扶了道:“约摸四更天儿的时候醒来过,见你不在,找你。”
那正是他在梦中听到她不停叫自己的时候。
陆钦州握了那只手,见福春歪倒在床尾,轻轻自下面抽出帕子来,见上面仍是浸湿一片,伸手去摸,床上倒还干着。他拿胰子细心洗过手,亲自取了帕子来替她垫上,握了她手坐了半晌,轻声叫道:“仪儿!”
他从未曾如此亲昵的叫过她,正如她不知自己该如何亲昵称呼于他一般,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亲昵的称呼她。
蒋仪半眯的双眼中眼珠晃了晃,人却仍是沉沉的睡着。不一会儿邢御医背个药箱进来了。他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样子和善亲切。进来就捉了蒋仪的脉,捉完又换了只手来捉了,眯眼半晌才唤了福春过来问道:“夫人生产时,谁在身边?”
初梅上前道:“婢子一直在身边的。”
邢御医点点头,仍是捉了脉问道:“产程有多长?什么时候破的水,破水后发作了多久?”
初梅一一照实说了,邢御医又提出要看胎 。初梅也指着人取了来给他看,邢御医远远扫了一眼,略点点头,换了只手捉着摇头道:“不应该啊。夫人年轻体健,又生产十分顺利,胎盘也娩出的十分完整,都不像是大出血的征兆。”
他又问道:“出血多久?何时止的血,何种方法?”
初梅也一一答了,邢御医点头道:“这婆子的方法倒还中肯。”
他又翻了蒋仪眼皮瞧了,撇嘴轻轻摇头道:“中丞大人,夫人这状况十分的险。”
陆钦州道:“险在何处?”
邢御医瞧了他一眼道:“虽出血止住了,但她身体失血过多,不容易再醒过来,就算以后能醒过来,怕成个痨病之症,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