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竹正容说道:“不过,逃匪不知何时能捉到,会不会太麻烦几位官爷了?”而且她还听说,这些官差们不少都有雁过拔根毛的属性,每次下乡公干,正事没干多少, 村民们反而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临走时还得再拿一些,滋扰得乡民烦不胜烦。民间有言,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子,这篦子比梳子更细,搜刮得更狠。李竹也怕遇到 这样的人。
陈觐似乎看出了李竹的心思一般,接着说道:“李姑娘请放心,这些人不会滋扰乡民。他们就住在姑娘家附近,食宿自理。”
“多谢公子。”李竹真的生出一股感激之心,感觉这人想得还算周到。果真如此,这人即便算不上青天,也算个没雾霾的蓝天了。
陈觐似乎很满意李竹的表现,说话态度比以往和悦不少。
“告辞。”
“慢走。”
当天下午,李竹家附近就来了五个青年男子。
李竹一看到这五个人顿时傻眼了。 这哪里是官兵?这分别是乞丐。
若不是有陈家的小厮青枫混在里面,李竹打死也不相信这些人就是陈觐派来的士兵。
这几人头发混乱纠结,像是顶着一碗过夜的面条在头上。衣服破烂不堪,辩不出什么颜色。
李竹看得瞠目结舌,五个人中的青枫走上前说道:“李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吩咐的,说是以免打草惊蛇,我们五人的身份就是外乡的流民,来村里找活干。暂时住这山坡上。希望姑娘表面上就把我们当流民看待,不可露出马脚,也不要让乡民们知道,以免走露风声。”
李竹点头:“请放心,我会的。”
这些人就在荒地的一端,搭起两顶草棚子,棚子用稻草和麦草捆成一捆,再加木粧围成,然后在露天支了口大锅。
青枫跟李竹打过招呼后,再出来时已经变了样,脸上抹得乌七八黑的,仔细看也认不出来是他。
乡亲们真以为这些人是流民,一听说他们要找活干,真有村民过来雇人。有的被叫去锄地,有的被叫去割豆子。李竹也赶紧雇了三个人。
这五个人安安静静地干活,自个做饭吃,晚上就歇在棚子里。 李竹替这些人默哀,遇到陈觐这样的上司也真够可怜的。捞不着油水不说,还得扮流民。而他所谓的食宿自理,就是靠做零工吃饭。
没 过几天,这五个人就在村子里变得很受欢迎。因为他们干活实在,有力气,也不怎么在乎工钱。这样的人谁不喜欢?于是就有人来给他们时不时地给他们送些吃食, 李竹还以为他们会拒收,没想到都痛快收下了。李竹也入乡随俗,时不时让小春去送些东西,菜园子里卖剩下的菜也会给他们一些。
这些人在李竹家附近守株待兔,但兔子却迟迟不来。李竹都怀疑这帮土匪是不是忘记报复她了。
但是随即传来的消息,却让李竹感到了害怕。先是听说,大青山中的一个独居的猎户被人害死,家里东西被抢个一光。接着,山脚下的一户村民的闺女被人糟蹋,还有几家富户被抢。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案件有可能是这些逃匪干的。
李竹听到这些消息不禁有些难受。
当日见到青枫时,她不由得问道:“不是说北屋山的土匪以前不祸害附近百姓吗?怎么就变得这样残忍?”
青枫说道:“不是他们变得残忍,而是他们本就残忍。他们以前不骚扰百姓,不是心地善良,不忍伤害。而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否则民怨沸腾,他们也不安生。
若 说不祸害百姓,难道过往的商旅不是百姓?说是替天行道,他们的道又在哪里?说是劫富济贫,难道富裕有钱是错?这世上是有很多为富不仁的人,但更多的富人是 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挣来的一份家业。凭什么就得分给穷人?况且他们所说的济贫,其实济的是自己的贫。所有这些幌子不过是替自己辩解的一层遮羞布罢了。”
李竹惊讶地看着一脸灰土的青枫,没想到他竟有这番见解。青枫不好意思地笑笑:“这番言论是我家公子说的。”
“上次有人还说:你看那些北屋山的土匪以前并不祸害百姓,如今一剿匪反而连连做案,这对百姓来说还不如不剿呢?”
其实李竹有时也这么想过。
“然后呢?”
“我家公子说,你家隔壁住了一个杀人凶手,他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没有杀你,难道这凶手就不该逮捕吗?不过,因为没捉住凶手,让附近的人受害确实是官府的错。但凶手是必须要捉拿的。”
李竹点点头,“嗯,似乎有些道理。”
青枫嘿嘿一笑,转身去做饭去了。
李竹仔细一回想,又觉得青枫这些话似乎有人授意他说的,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样。再联想到陈觐所说的自己跟宁希迈是同一类人的说法,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想正确。这是怕她走上歧途,特意来扳正自己?李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他是从哪得出的结论,觉得自己会走上歧途?
青枫他们五个在杨家集呆了十来天,活没少干,但却连逃匪的影子都没摸着。李竹都替他们着急,但看这五人的样子却一点不急。他们中的一个因为体格健壮,干活实在,还得了一个村中一户人家的青睐,有心想招他当上门女婿。李竹得知后和小春偷笑不已。
转眼间,已到了九月天。天气越来越凉。
九天初二这天,小虎一大早进山去了。李竹也没管他,反正它经常这样。青枫他们五人被邻村的人请去干活了,说是晚上不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天气突然变了。浓黑的云层遮住了月亮,须臾风起,这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历来是坏人作案的最佳时机。李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临睡前,她又检查了一遍大门和院子周围。
☆、第103章 落网
夜色如浓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风越刮越大,枝条疯狂的抽打着院墙和大门。
大黄和它的伙伴在倒坐房里,小白则在李竹床边的一床破被子上卧着。它今日似乎有些不安,时不时地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
李竹看了一会儿书,觉得眼睛发涩就吹了灯,伸手摸摸小白毛茸茸的头,说声:“睡觉。”
李竹正要入睡时,就听见小白汪汪两声,冲外面叫着。李竹心中警惕,忙坐起来侧耳倾听。结果只听见喀碴一声,像是树上的枝条被风吹断了。
她再听一会儿,大黄它们并没有叫,想来无事。李竹安抚小白:“没事,是风。”
李竹撑了一会儿,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小白再次吠叫起来。李竹猛地被惊醒。
小白冲着外面叫几声,又转过来冲李竹汪汪两声:“外面来人了。快起来。”
李竹飞快地穿上衣裳,拿起搁在床头的铁棍和砍刀。也不点灯,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朝门口摸去。
果然,有人在外面拨动门拴。李竹的心忽地提了起来,手里捏着一把汗。
小春和小秋就在隔壁房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大黄和另外三条狗呢,为什么没听见它们的动静?
李竹的心咚咚跳着,仍然使出先前的计策,粗着嗓子大声叫道:“爹,大哥快起来!”
这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小娘皮,别装了。老子知道你们院里就三个人,两个女人一个傻子。哈哈,今晚风这么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