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馝馞的菊花锅子是承天人交秋必食的一道名菜,一换上衬绒袍,就到了吃菊花锅子的时候。
尤以全福楼的最具盛名。
锅料不外是J片、r0U片、山J、胗肝、腰片、鱼片、虾仁、炸粉丝,最后浇上一盘餐英菊,清逸浥郁,菊香饶舌。菊花得JiNg选,要洗净,粉丝、馓子都用头锅油炸,得没有烟燎子味儿。
出汤清馨芬郁,且不苦不涩,是为上品,此锅极为养颜润心肺,因此也是旧时四九城里的御宴名脍。
全福楼里人满为患,谭珍娴她们等了半天位也才分到一个小角落里,锅子的吃法与火锅雷同,待酒锅烧沸后,食者边煮边食用。
她吃得满头汗,总归没有外人在场,只管大快朵颐、酣畅淋漓,什么仪态姿容都不顾,而蒋芳则不同,心事幢幢左顾右盼,职业病使然,时刻对周围环境保持警惕。
谭珍娴白眼翻过去,“你这样食不甘味,毫无乐趣,倒败坏了这佳肴美馐。”
“我没你这份闲情逸致,吃完了快走!”蒋芳只觉得这nV人胆大妄为,万一出点纰漏,满盘皆输,她如何向上头交代?
她越这么一本正经,谭珍娴就越想逗弄她,夹了一筷子烫熟的鳜鱼片凑到她嘴边,“来嘛来嘛,我喂你嘛,也是你用铜钿买的,好歹尝尝。”
蒋芳把头一撅。她心里有火,才不理她的谄媚。
她一身男装打扮,带了个乌毡帽,穿着件鸦sE薄棉褂,怎么看都是一个清秀俊美的小子在和美YAn的nV伴闹别扭,旁的人都在打趣她俩,“小伙子顶有福气,这么漂亮的nV人伺候你还不待见,身在福中不知福嘿~”
“就是就是!”谭珍娴还在一旁拱火。
什么跟什么?蒋芳简直哭笑不得,真是秀才遇到兵,她拗不过她,又怕引人瞩目,只得张嘴接过鱼r0U。
“对嘛,这才乖~”谭珍娴笑眯眯地,擎着蒋芳的下巴捏了捏,真把她当个男人调戏了。
二楼雅座的包厢内,临窗的男人看着楼下这一出小闹剧,面sE冷y得吓人。
卓君尧今日会来全福楼吃饭也是巧合,将好有个犹太侨领在此作局,原本他还寻思这菊花锅子sE味俱佳,改天带那小馋老胚来尝尝,不料却让他看见这样一幕。
“要说配这菊花锅子的酒啊,还得是咱们南边的绍兴酒才适宜,老白g喝起来固然爽快,却总差了些意境,这红乌苏后劲又太大,也难怪叫夺命……”陆师长还在那里夸夸其谈,顺手帮卓君尧满上一杯,h澄的酒Ye在玻璃杯中翻滚胀气,卓君尧收回目光,将酒杯捏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嘴角g起一丝嘲讽的笑,一举手一仰脖,整杯闷下。
“哎!我才说这酒叫夺命……”陆师长傻了眼,桌上的众人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原本谈笑风生的氛围逐渐冷滞下来。
大家都在看他的脸sE,卓君尧克制了一下翻涌的心绪,起身从容道,“你们慢用,我去去就回。”
表情掩饰得很到位,没人起疑,餐桌上又热络起来,他步出包间,脸上已是乌云满布。
下楼,朝那俩人走去,蒋芳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他,一脸如临大敌,谭珍娴也觉察出了异样,扭头望过去。
他的脸sE实在不好看,谭珍娴心里暗自叫糟,怎会这么巧?
先发制人好了,她转脸就换上欣喜的表情,主动迎上去,“君尧,你怎么在这里?”
“有饭局。”他也顺势搂住她的腰,觉察到她偷偷m0m0把手背在身后挥了挥,示意那人快走。
他眸光微动,故意说道,“不介绍一下?”
“不就一个大茶壶,有什么好介绍的,送我回去的路上顺便来吃个饭罢了。”她面不改sE心不跳。
卓君尧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她镇定自若,眼里一丝慌乱也无。
“和我一起罢。”他牵起她的手,把她带上楼。
楼上的众人见她出现都很诧异,尤其是陆师长,不过转眼就会意过来,“我说你怎么半路溜了,原来是去接美人!怎嘛?夜夜笙歌还不够,白天也如胶似漆啊,哈哈哈哈哈——哎?”
原来是卓君尧一脚踹歪了他凳子,害他一个趔趄差点翻过去。
众人轰堂大笑起来。
侍应搬了凳子来给谭珍娴加了一席,她挨着卓君尧坐下,在座的各位都是官僚豪绅,眼皮子上下一翻就能估m0出她的身份,这般低贱的nV子列席这种档次的饭局其实极为不妥,可她毕竟是卓君尧带来的,没人敢编排。
谭珍娴心里明白,也就坐如毡钟,听一桌人针砭时弊,高谈阔论,句句都无聊,眼睛盯着面前的美食发呆,脑子里还想着楼下那吃了一半的锅子,啧,着实可惜了。
卓君尧扭头瞥了她一眼,拘泥得很,像只小鹌鹑,哪儿还有刚才在楼下与别人眉来眼去的活泼劲儿,心里好气也是好笑,便随手帮她布菜,举止自然,也不顾众人微讶却又极力掩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