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完布丁又去给她收拾房间,乐此不疲地忙着各种关于她的事情。
等到顾霜枝洗完澡,又吃了宵夜,不经意路过他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他闭着眼、皱着眉头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清言……你怎么了?”她有些害怕,象征性敲了敲门。
阮清言缓缓睁开半合着的眼,在目光触及她的瞬间轻舒了口气,“不要紧,小枝,你先休息吧。”
他疼得睡不着觉,而她却束手无策,帮不上一点忙,还留在这给他徒增烦扰。
顾霜枝忽然萌生了退意,“要不,我明天还是回去吧……我待在这里,只会给你添麻烦。”
“别走。”听到她这么说,阮清言立刻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迈开长腿三两步就到她身边,“一点都不麻烦,我喜欢你在这里。”
“可是我照顾不好你,还让你为我忙这忙那……”
她自卑又委屈的样子,落在房间昏暗的灯光里,把他的心变得很轻很软。
阮清言站在门边低着头看她,身上半是灯光半是阴影,嗓音有些干涩:“我吃点止疼药就好了。”
“放哪儿了?”顾霜枝眼睛一亮,终于觉得自己能做点什么了,“我去帮你拿!”
“在这儿。”他疲惫的声音低低地压下来,微凉的唇堵住了她正要启齿的疑问。
缱绻而绵长的一个吻,几乎夺去了她全部的呼吸。
意识深处的执着和倔强,终于渐次回归。
舍不得,也没有任何离开他的勇气。
这些日子,没人知道顾霜枝是怎么过来的。几乎每次一阖眼,稍许有了睡意,眼前就会出现那一地鲜红的血。
午夜梦回的时候,好几次像刚失明那会儿一样哭着醒来,一遍遍反复回味失去一个人的切肤之痛。
于是魔怔般地,得了离不开他的病。病入膏肓的时候,只想和他绑在一起,片刻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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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言在家休养的日子里,几乎也闲不下来,要么待在暗房里洗照片,要么抱着笔记本躺床上修图。
顾霜枝从不敢进去暗房,那里面黑漆漆的,会把她变得敏感而脆弱。
这天,阮清言刚从暗房出来,就被顾霜枝知会,替他接了个电话,是杨希泽打来的。
“方涛落网了。”顾霜枝有些迟疑,“听说,他认罪了。”
他的神色稍作凝滞,垂下眸想了想,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老杨说,他等会儿来家里找你。”
“好啊。”
转身后,她似乎听到隐约的叹息声。
杨希泽只过十五分钟就到了,坐下后也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开始向阮清言说起方涛的事:“他还有个同伙,人称胖哥,说是张老板的手下。你知道张老板是谁么?”
“不知道。”阮清言心想,自己似乎也没罪过什么大老板。
要说有的话,估计就是他家老爷子,阮大老板了。
“你上次随随便便几张照片,就搞砸了他几个亿的大生意。后来网民不断施压,他就被集团扔下台当替死鬼了。下台以后,有人把他人肉出来了,天天骚扰他和他的家人,成天躲躲藏藏过日子。”杨希泽提醒他,“你大概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可他却连杀了你的心都有。”
“码头工人那回事?”阮清言恍然大悟,“难怪了。”
杨希泽继续说:“方涛离职以后,就是去投奔这个张老板了。这人虽说下了台,可手上还有钱有人脉,要帮方涛开个工作室简直轻而易举。”
“难怪他前阵子这么拽啊……”顾霜枝也明白了,可想想又觉唏嘘,心疼阮清言有容易被误会的体质。
“前阵子方涛没整死你,张老板已经对他不太信任了,就派胖哥跟着他,看他是不是耍花样。”杨希泽无奈地摇了摇头,“结果那胖哥看到方涛三两下就被你擒住了,怕他招出张老板,就上去从背后捅了你一刀,然后逼方涛也补了一刀。”
“……他们太可恶了!!”顾霜枝生气地攒眉蹙额,却被阮清言笑着摸了摸脑袋。
“别生气,不值得。”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是一脸淡定。
“长点儿心吧你,这次就当被疯狗咬了,以后办事稳重点!”杨希泽也看不下去了,“别让人家姑娘为你担心了,看把人吓的!”
阮清言虚心接受了杨希泽的批评,又问:“那后来呢?”
“那个胖哥有不少前科,还是在逃通缉犯,根本拿人命不当命看。他们逃走以后,方涛才觉得不对劲,想起小叶是看到他在楼下的,很快自己就会成为唯一的嫌疑人。于是和胖哥发生了争执,还打起来了,结果被对方打瞎了一只眼……”杨希泽说到这,也是唏嘘不已,“后来他就想办法,偷偷跑去自首,还把一干人等都牵扯出来了。”
阮清言沉默着点点头。
杨希泽又说:“你放心,那个张老板也被捕了,他这些年也算坏事做尽,一件件一样样都被扒了出来,这下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这事情就这么落下了帷幕,顾霜枝抬眸看了看阮清言,他正淡淡地笑着和杨希泽闲聊,眉宇间却似乎总笼罩着愁色。
这些时日,他对出事的细节几乎只字未提,只说是口角之争,吵了两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
事实上他记得的更多,模糊的视线里,陌生男人指使方涛对他下杀手。
那个曾经跟了他三年的助理,他握着刀的手在抖。豆大的汗滴在阮清言的脸上,空气里除了黏腻血腥,就只剩下不耐烦的催促。
命悬一线之际,他好像听到了一句“对不起”。再然后,胸口传来撕裂的剧痛,他甚至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每次想起这些画面,就让他的心一寸寸凉下来。他不会悲天悯人,不相信犯罪能有多正当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