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九言按在膝头的十指都快要抠进肉里了。
他忙用力闭上眼,旋即又飞快地睁开,直到确认那抹身影依旧还好好地在自己眸子里待着,他抿成一线的双唇这才打开一条缝,缓缓吐了口气,紧接着便开始颤抖起来。
颤啊颤的,颤出了一抹笑。
厅下,郁青也正歪头望着花灵月笑:“你拦我做什么?”
花灵月黑着脸道:“你说我拦你做什么!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出去!”
该死的,这小贱人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不不不!不对!漂亮的不是小贱人!漂亮的是小贱人身上那件衣裙!
最纯正的天青色……用的还是一寸百金的云蚕丝……她哪来这么好的衣裙!
再听听众人口中的那些什么“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仙人之姿”之类的评论,花灵月更是气得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响,拽住郁青手腕就往外拉。
郁青让她拖着往前踉跄了几步,心下着恼,正要把人甩开,花灵月忽然啊的一声扑倒在地。
是真的扑倒在地。
整个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地面上。连脸都没放过。
郁青:?
这姿势……大概就跟她刚才从房梁上摔下来时没差吧?
看起来果然很糟糕。还好刚才目睹她落地的只有只蝴蝶。
不像这位……郁青同情地望着趴在地上似乎摔懵了的花灵月。
满厅宾客也望着趴在地上的花灵月,皆是目瞪口呆:没办法,这四肢大开亲吻大地的姿势实在是太吸睛了。
花夫人则反应一如既往的神速,先过来把宝贝女儿扶起,继而怒声质问郁青:“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推月儿??”
被推倒总比自己摔倒要好。
还能借机败一败小贱人名声。
只一瞬间,花夫人便已打出了两手好算盘。
哪曾想那个在她面前话都说不利索的废物,这会儿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没推她。”
“……”花夫人眉头立时一压,诧异地望向郁青,似乎没料到郁青竟敢反驳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花灵月捂着鼻子尖声叫道:“你撒谎!刚才就是你推的我!”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鼻血,经此一摔,再次横流。宝贝似的藏着舍不得穿的百蝶衣,这会儿也沾满了斑斑点点的的血渍,肯定是没法再继续穿了。
所谓百蝶衣,并非是说这衣服上绣了百只蝴蝶,实际上这衣服上面一只蝴蝶都没有,而是因这衣裙除了款式好看外,且材质特殊,穿着它舞动时会掀起一股幽香,能吸引蝴蝶前来,故取名百蝶衣。
这是花夫人视为珍宝的宝物。当年花夫人就是穿着这件百蝶衣在林中一舞,引来蝴蝶无数,被世人赞为蝴蝶仙子,才由此赢得了花玄的青睐,得以嫁入花家。
花灵月很早就知道百蝶衣的存在,还摸过,但却没穿过,母亲跟她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百蝶衣用料特殊,每穿一次,幽香便减淡一分,不到紧要关头,莫要穿了糟蹋。”
而母亲所谓的紧要关头,便是母女俩一致认可的未来夫君——百家玄门之首的仙尊,巫九言。
可如今她还没跳舞、还没引来蝴蝶呢,结果裙子就脏了,破了,这下她还怎么钓夫君!
花灵月又气、又恨、又恼,指着郁青鼻子,尖声嚷嚷道:“就是你推的我!刚才只有你离我最近!”
花夫人一计不成,也不穷追,立马换了策略,用一副息事宁人的口吻对花灵月道:“算了月儿,她大概也不是故意的。”
如此以来,先前那声怒气冲冲的质问就可以理解为“护女心切”下的人之常情了。
而一句“算了,大概”,等于直接定性了花灵月就是她郁青故意推倒的。
这口黑锅郁青自然不会背,道:“别啊,家主夫人,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凡是我做过的事情,就从来不存在我不敢认的先例。”
少女神情淡淡。
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淡淡的。
可字里行间所要传达出的信息,却是半点也不淡。
众人来了兴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主人席上的花玄开始坐不住了。他跟花夫人同床共枕大半辈子了,如何能看不出自家夫人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害怕他这个庶出的大女儿夺了她宝贝闺女的风头、所以想要把人踩进泥潭里罢了。
这种事情若放在以往,他自然不会管的。但今天不同,今天他必须得管一管了——家教不可废!
一个庶出的女儿竟敢当众顶撞家主夫人……成何体统!
花玄立刻挺直了腰背,正要呵斥郁青退下,却在这时,一股杀气陡然而至。他心中猛地一个激灵,旋即想到了什么,忙扭头朝上座望去。
下一刻,他刚刚挺起的腰杆立马就又弯了下去。
把人震住了,巫九言收回视线,双目继续一错不错地望着郁青。
郁青道:“……同理,我没做过的事情,他人也休想逼我认下。”
花夫人:“……”
花夫人望着郁青,眼神渐冷,沉声道:“你想干吗?”
郁青道:“好说,就是证明我没有推您女儿。”她望着夫人,道:“没错,我刚才的确离你女儿最近。但是,我的左手手腕被你女儿拉着,我跟她其实是左前右后的姿势,她在左,我在右。”
“也就是说,我要推她的话,我需要把我的右手,绕过我的左肩膀,然后再拍在她背上。这么大幅度的动作,我要是做过的话,大家不可能都看不到吧?请问在座的诸位,你们有谁看到我那样做了吗?”
郁青说着,视线从在座众人身上一一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