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迷薇抬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阿亮又说:“妈!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门口传来女人又气又笑的嘟囔声,正在偷听的陈嫂被儿子捉了个现行,只好羞愧地急忙领着熊孩子下楼。
周予明回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那个男孩子……”
傅迷薇眼皮垂下:“您看出来啦……”
是啊,看出来了,从第一眼开始,就已经觉得这个少年不对劲。
他对陌生人毫无防备,脸上是跟年龄不同的热情跟天真,以及那种大声的、爽朗的说话方式……
周予明却不想用那个词来形容他。
傅迷薇也不想,所以她停了停,只低声说:“阿亮跟其他的男孩子不太一样……嗯……是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看了很多医生,但是好像也没有用……”
周予明哑然,看着她有些难过的表情:“但是他的样子,很开心。”
傅迷薇听了这句,忍不住也笑了:“是啊,他一点烦恼也没有,总是这么开心……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所以就算她的世界仿佛崩塌,但是有这样的少年在身边,经常用那种仿佛能驱散阴云的阳光般的笑脸跟声音同她打招呼,她都会得到一种奇怪的能量一样,会也忍不住向他报以笑容。
傅迷薇打起精神:“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周予明看着她的眼睛:“不如你先说,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傅迷薇转过头去。
她不想说为什么她会落荒而逃,甚至要远远地离开那个城市才好。她并没有把所经历的告诉任何人,包括陈嫂,但是陈嫂仍然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执意地不肯提,不愿想,就好像不说不想,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半昏半睡之间,满脑子所有的,都是跟卫斯闲的过往。
那些场景,像是故意折磨人的恶魔一样,一点一点地凌迟着她。
曾经跟他所有的那些,往昔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
泪猝然坠落。
周予明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发抖。
她低着头,拼命压抑,但是所有的情绪,却几乎已到崩溃边缘。
周予明没有办法继续看下去。
他只好伸出手来将她重圈入怀中:“想哭就哭出来……不许忍着,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温和之中透露不由分说,如个宽厚的长者,也像是最知心的朋友,傅迷薇一怔,高高筑起的心墙就像是挡住巨浪的长堤,就在刹那间崩塌。
“我跟……分手了……”她带着哽咽哭腔叫了声,却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还不敢叫卫斯闲的名字,然后就哭了起来。
当时发现他跟蓝婷的关系,她那么坚决地要分手。
但真的分手后,她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不舍跟难过。
她怎么可以这么蠢?为什么要为那个人流泪?不应该,不应该!
但是“痛苦”这种东西,并不因为理性的存在而减少一分。
傅迷薇趴在周予明的胸口,哭得地覆天翻。
几乎忘了身在何处,所有的痛苦跟委屈,愤怒跟不舍,随着泪水倾闸而出。
这块郁结,原本以为会一直梗在心胸里,成为害她致死的元凶。
最后她哭得累了,慢慢地没了声音,陷入睡眠。
周予明没有动过,低头看着她趴在胸口的侧脸,不过短短地六天,她的下巴已经有些尖尖地。
长长地睫毛动也不动,还带着没有干的泪珠,闪烁晶莹微光。
丝毫无妆的她,憔悴支离的她,就像是走投无路的小羊,安静趴伏在他的怀中。
天黑下来,陈嫂听到屋内没有动静,迟疑着在门口探头。
周予明向她轻轻摇了摇头,陈嫂见状,仓促一笑,有些腼腆又有些忧虑地离开。
本来就寂静,天黑之后,万籁无声,更好像整个世界都消失。
屋内只有电暖器的微红光芒,寂寞肆虐,冷意流泻。
他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心怀苦痛而不能说,强撑着病体熬过这几天的。
周予明拥着怀中的人,横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他细看着她,迟疑了会儿,终于低下头去,在傅迷薇的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睡梦中的她甚至完全不曾察觉。
电暖器的微光中,周大神的脸色仿佛也有些微微发红。
到半夜的时候,傅迷薇扭了扭身子,似乎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有一双有力却温柔的手抱着她,把她放平了些,撩开她的头发,为她把被角掖好。
傅迷薇翻了个身,抱住枕头一角,含糊不清说:“谢谢嫂子……”
却不知身边的人,双眸中笑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