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劲风虽然对那花魁无甚兴趣,可是眼见着若愚走了一路也是乏累了,便命身后的关霸付了一百两银子,包了靠前的雅间,又要了果盘,糕点,让若愚吃些垫垫肚子。
就在这时,伴着一阵悠扬的琴声,只见一位身着红色凤尾长裙的艳丽女子从高台的一侧款款而上。
打了个亮相后,便随着音乐轻摆腰肢款款而舞。她的扮相乃是九天玄女的妆容,身形腰姿软若无骨。就连若愚也看得入了神,嘴里含着半块糕饼忘记吞下。
当一曲舞罢,楼上楼下已经是喝彩声不断,更有那二楼雅间里得趣的阔绰富豪,定了大大的花篮果盒堆积在舞台的一侧。
表演了琴艺和书法之后,便是茶艺的展示。那楚婉娘虽然坠落红尘,可是仪态举止堪比大家闺秀,端坐在茶台前每一个动作都是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若愚眼看着她砌好了一壶茶后,自己倒了一杯,优雅地轻轻端起,抿了一口,每一处细节,竟是与褚劲风要求自己的规矩一模一样。
再低头看看自己,方才虽然已经加了小心,可到底还是落了糕饼渣滓在身上。见识了花魁仪态之美后,若愚隐约明白为何褚哥哥要那般严苛地要求自己了。
当下叹了口气,扭头对着褚劲风道:“那位姐姐美……懂规矩,若愚学不会,褚哥哥为何不去娶她,再放若愚回家?”
☆、第 33 章
若愚声音清丽,加之那楚婉娘演绎茶道,讲究的是心境,倾听沸水冲茶之声而感悟茶之美意,所以当进行茶道表演时,楼下的看客尽已经散去,关上了临街的门窗,所以室内安静得很。
于是将少女的声音显得异常脆亮。引得那楚婉娘也抬眼望了过来,一双媚眼竟是微微一颤,竟是不再移开眼。
褚劲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两道剑眉微微纠结在了一处,心道:哪里是痴儿,可真是个爱记仇的,睚眦必报得很!
这番话竟是入情入理得很,这些青楼名妓还不乏有没落贵府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细的栽培,待人接物的礼节更俱是上乘。而如今借着乞巧佳节高搭舞台,展示的这一身玲珑本领,也无非是引得多金的狂蜂浪蝶入了这销魂粉楼罢了!
这么一想,自己强迫若愚所学的不过俱是取悦他人的技艺,而他褚劲风的妻子又何须取悦他人?
褚劲风本就是个我行我素之人,如今自己想透了这一点,更是觉得自己前几日的举动乃是庸人自扰,真是多此一举,还惹得娇妻大病一场,那变得略尖的下巴到现在还有几分羸弱的病容……
横眼微微扫视了四周投射过来的那些个寻芳客望向若愚惊艳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带纱斗笠,替若愚戴上后,尽量柔和着表情低声说道:“若愚说得极是,这规矩并非只有大家闺秀可以习得,以后不会再逼若愚学了,可好?”
若愚别的听不太懂,可是真真切切地记住了不用再学规矩这一样,倒是伸手揭开了碍眼的轻纱,感激涕零地冲着褚劲风嫣然一笑,引得那些看客们也心神一颤,心道:乖乖,只当这楚婉娘已经是倾城绝色,但是牡丹华贵终究是透了些俗气,而这位雅间里的女子,却是遗世而立,只看一眼便觉得那容貌动人却不妖娆,这才真是当得起沉鱼落雁的容姿。
既然若愚解了好奇之心,褚劲风也不愿她在此处多留,重新拉好她揭开的轻纱,当下便起身准备带着若愚离开。
可就在这时,那花魁楚婉娘却亲自下了高台,移步朝着他们的雅间走来。关霸心道:“主公当真是好艳福,只是这花魁也太没眼色,难道是听了夫人的话,便来自讨没趣的?”
哪成想那花魁却并未看向褚劲风,而是毕恭毕敬地向李若愚施礼道:“李二小姐,奴家可算是等到您了,可是过来取暂放之物的?此处人多嘈杂,还望移步说话。”
隐藏在轻纱后的若愚瞪大了眼儿,她不知道这这位好看的姐姐为何突然出声唤着自己,一时只是好奇地望着她。
可是褚劲风却是微微皱起了眉,看着这情形,这花魁竟然是认识若愚的!而且似乎若愚先前还将什么东西暂放在她这里,顿起好奇之心。
当下便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若愚的手,在她耳旁低声道:“一会莫要说话,若是做的好,再给你买个走马灯可好?”
若愚一听,便是激动地点了点头。然后紧紧闭住了嘴巴。
于是一众人随着这位楚婉娘一同入了里面的凉亭里。
那些豪客一看楚婉娘竟没有奉茶便离开,自然不满,幸好一旁的小丫鬟表明楚婉娘乃是去后面换衣服,今日过后还另行接待各位,这才平息了纷争。
因着若愚头戴面纱的缘故,楚婉娘看不到她的懵懂表情。李二姑娘意外受伤的事情,在家乡聊城虽然妇孺皆知,可是并没有传到这遥远的北地来。
楚婉娘出身官家,因着祖父得罪了白家而被落罪斩首,她被充作了官妓堕于青楼,因着自己的出身见识不俗,广结名流,交际颇广。不过这么多的名流中,她最是敬重的却是这位年少而不让须眉的李二小姐。
当初自己在接了封银帖子去游湖时,遭到恶客欺凌,竟是因为执意不从而被扔入了湖中无人肯救,就在她频频呛水,以为必定葬身鱼腹时,是李二小姐命令手下的船工救下了自己。更是亲自操纵船只将那仗势欺人的恶客的花船撞了个大洞,湖水顺着漏洞灌入。
直到逼迫着那恶客在甲板上叩首向自己道歉,李二小姐才命人将快要沉船的恶客一众解救下来。
就算是倾慕自己美色的男子,未必肯得罪权贵这般为自己出头。更何况是一位富家千金!就是寻常小户的女子也绝不会为一个青楼女子沾染关系的。当下是急急谢过便想快些下船,免得玷污了这位好心小姐的名声。
可是走南闯北惯了的李二小姐却是爽朗一笑道:“方才那恶霸逼迫着楚小姐以靴饮酒,小姐那一番字字珠玑的申斥当真是痛快,不愧乃是楚学士之后人,小姐乃是青莲藏身淤泥,但是傲骨未减分毫,让人钦佩!”
正是这一番话,让楚婉娘对这个年纪不大却颇有侠气的李二小姐也是敬慕不已。
当初李二小姐被不明身份的刺客刺伤,又被大楚司马褚劲风通缉于北方五郡,因着形式险峻,便藏身在这别人绝想不到的秀春楼上。
如今阔别多时,再能与李二小姐相见,楚婉娘的心内也是十分的激动。
不过不知为何,李二小姐此来却是有些沉默寡言,不知与她牵手的这位银发男子是哪一位,竟是浑身气场没由来的让人心里一颤。不知是否是李二小姐的那位未婚夫婿沈公子?
于是当下便迟疑问道:“敢问这位可是沈公子?”
褚劲风拉着若愚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听了这花魁的问话,当下目光微转,沉声道:“正是,不知若愚此前放置在此的东西在何处?”
楚婉娘见李二小姐竟是人前毫不避嫌任着这位沈公子拉手,可见正是伉俪情深得很。当下便是抿嘴一笑,起身去取东西了。
不多时便亲自拿了一个挂着锁的小木盒递交给了若愚,又被褚劲风伸出了大掌接住了。
“小姐当初剑伤未愈,那姓褚的又是通缉得紧,您却执意要筹集粮草去那褚家大营自投罗网,自您走后,奴家真是一夜都没有安稳的时候,生怕您遭逢了意外,被那个瘟杀的鬼见愁谋害了性命,可是几番打探,就连从褚家军营出来的千夫长也不知您此后的下落。而您说的那位回来取这木盒的冯掌柜也一直不见人影。真是让人心内忐忑……”
楚婉娘笑着说了几句,可是也渐渐没了声音,心内疑惑为何平时爽朗的二小姐此番却是默不作声?
倒是那个白发的沈公子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剑伤?她何时中的剑伤?”
楚婉娘的目光迟疑地回望戴着斗笠轻纱的若愚,心道:既然是二小姐的知心人为何不知小姐腹部被刺了一剑之事?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只见当地的知州带着属下,满面带笑,急匆匆地赶来,见了褚劲风后,快走了几步:“下官竟是不知司马大人泊船万州,竟是现在才知道消息,未能给大人洗尘还望恕罪……”
楚婉娘此时的一对媚眼早已经瞪得老大,惊恐万状地望着面前满身隐隐煞气的银发男子:“司马……你……你是鬼鬼见…愁…褚……”
不能怪花魁嘴拙,任她再天马行空,也绝对想不到当初通缉李二小姐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楚司马会有朝一日牵着二小姐的素手来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