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睁大眼,茫然无措。
贤妃勾了勾唇,“更何况,那梁大将军对我妹妹情深似海,当年也曾成就了一段佳话……”
秦莞揪着帕子,娇嫩的唇紧紧抿着,失落,愤懑,紧张,无措,一系列表情演下来,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贤妃满意极了,当即拉住她的手,声音放柔了三个度:“莞姐儿莫慌,以后若有事便来宫里找我。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秦莞顿时明白了,贤妃这是在拉拢她,想让她在梁家当眼线。
她捏着帕子,做出一副既心动又为难的表情,“娘娘掌着凤印,终日烦劳,莞儿怎敢叨扰?”
贤妃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不必这般客气。你母亲从前也时常跟我念叨家里的事,一来陪我解闷,二来我也能帮她出出主意。如今换成了你,我恨不得把你当亲女儿疼,又何来叨扰一说?”
秦莞听了这话,“感动”得眼泪汪汪,连忙站起身深深地福了一礼,“莞儿深谢娘娘。”
贤妃终于露出满意的笑。
秦莞只觉得心累。
亏了这桩婚事不是真的,不然她恐怕还真应付不来。且不说梁家各房之间的关系,单是贤妃的态度就叫她烦不胜烦。
她多少能猜到一些贤妃的心思,无外乎是既想利用梁家夺嫡,又不信任梁大将军,是以才百般算计。
如果秦莞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方才真就被她那一番动情的演说哄住了。
好在,她不是。
高高的宫墙把天空割成了狭长的一条。朱墙黄瓦,青砖漫地,长长的巷道仿佛总也走不完。
秦莞觉得憋闷至极。
直到她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门边,身着紫衣,腰系大带,挺拔的身形把两边的侍卫都比了下去。
那个四四方方的门洞仿佛成了一个关口,关内暗无天日,关外光芒四射。
秦莞不由地加紧步子。
“梁大将军”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着她。
秦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梁大将军”也笑了,深邃的黑眸含着几许温柔。
秦莞一心扑在他身上,便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不小心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幸好梁桢一直注意着,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他屈起手指敲敲她脑门,“毛躁。”嘴上虽训斥着,眼底的笑却晕染开来。
秦莞捏起拳头打了他一下。结果不仅没出气,还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梁桢朗声大笑。
秦莞的脸涨红一片,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当值的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说不出的羡慕。
——若他们也能娶到这么娇艳又可人的小娘子,必定比梁大将军还要疼上一百倍!
***
秦莞以为只是偶遇,实际上梁桢是特意来西华门等她的。
在秦莞被贤妃召进宫的时候,梁桢就得到了消息。
他担心秦莞被贤妃欺负,也担心她心里不痛快,所以即使枢密院一大堆事等着他,他还是不务正业地告了半天假。反正官家也不希望他太过勤勉。
定远侯府那边梁桢也打了招呼,说好了晚饭前再把秦莞送回去。两个人的亲事近在眼前,长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一路带着秦莞到了汴河码头,此时码头上正热闹。
载着粮食和茶盐的大船停靠在岸边,一个个精壮的汉子扛着半人多高的麻袋健步如飞。穿着短褐的商贩聚在码头,挑选他们看中的货物。机灵的茶童穿梭在人群中,兜售着竹篮里的茶食点心。
秦莞今日没有戴帷帽,就这样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了人群中。
今日面见贤妃,她特意妆扮了一番。
身上穿的是水绿色的荷叶边罗裙,外面搭着鱼肚白的半臂,配上一条轻轻薄薄的海天霞披帛,在这青天绿水间一站,仿若下凡的神女一般。
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手头的活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低声夸赞,多是惊艳,不见恶意。
秦莞福了福身,回给他们同样善意的笑。
众人连忙拱手。
梁桢目光沉沉地往人群中扫了一圈,抬手搭在秦莞肩上,“咱们的船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这个动作占有意味十足,就像在宣示主权,偏偏他理由充足,又自然而然,秦莞呆呆地被他带着上了船。
梁桢这才收回了手,转而挑起篷帐。
秦莞坐在乌篷里,心里有点小别扭,暗暗想着他刚才是无心还是有意。
梁桢给她倒了杯茶,不着痕迹地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天的事,不用怕。”
果然,秦莞听到这话忍不住埋怨:“你也知道吧,贤妃娘娘是冲着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