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练的声音响在耳边:“听说四姑爷家境贫寒,为了求娶四姑娘,把祖传的宝贝都拿了出来,一共有八颗,四姑娘感念姐妹恩情,每个姑娘分了两颗。”
秦莞身形一晃,两颗指肚大小的东陵玉珠从盒中滚落,掉到青石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丫鬟们吓了一跳,有人捡珠子,有人扶秦莞,“姑娘可是累了?早些休息吧!”
秦莞强自镇定地点点头,由着她们伺候。
直到熄了灯火,她才用被子蒙住头,露出真实的情绪,有恐惧,也有哀伤。
刘司膳死了,和魏如安的婚事也断了,秦莞原以为很难再找到真凶,没想到上天这么快就送了她一份“大礼”。
绣鞋上的珠子出现了。
或许是她这里的两颗,或许是其他姐妹手里的那些。大小、花纹相似的东陵玉珠本就稀少,更何况是用金片镶着的,就连金片上的花纹都一样!
秦莞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怀疑身边的人。
是的,只有定远侯府的人才能轻易进入那间偏殿;只有至亲至熟的人才会担心被她认出来,不仅躲在幢幡后面,还变了声音——真是讽刺啊,刚刚她还在和宋丹青谈论家里的姐妹们都会变声。
待嫁的那五年,家里的姐妹确实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魏如安,中秋上元,花前月下,一来二去生了情愫并非没有可能。
这一刻,曾经被秦莞忽略的细节像珠子一样串了起来。
可是,会是谁呢?
那时候秦萱、秦茉、秦薇都成了亲,有了夫家。
秦萱久不能孕,上要伺候公婆,下要应付夫君的那些妾侍通房,整日忙碌。
秦茉成亲不过一年便守了寡,每日幽居在永安伯府,很少出门走动。
秦薇过得更是不如意,年节归家一次比一次瘦削,后来干脆卧病在床,秦莞重生之前已经有小半年没见过她了。
秦莞之所以从来没怀疑到她们身上,除了她们不可能和刘司膳扯上关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们的脚,她的这三个妹妹自幼裹脚,比她的要小上许多,得是多么心思缜密,才能故意穿一双大鞋?
秦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又做起了那个许久不做的梦,梦到了那双绣鞋,梦到了死前的疼痛。
***
第二天,秦莞去见了宋尚仪,她想确认刘司膳是不是真的死了。
重生以来,虽然她自己的生活轨迹变了,但是其他人的命运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比如魏如安,尽管他被太学除名,却提前加入二皇子阵营,还在二皇子的保荐下重新获得了科考的资格。他的母亲也在这一年病重,看样子熬不到明年秋闱。
再比如她养的那匹小滇马,尽管秦莞提前预防,还是没能把它从那场急症中救回来。
还有和夏国的议和、南方的涝灾、京城中发生的几件大事,每一样都和上辈子相差无几。
所以,秦莞不相信刘司膳就这么死了。
宋尚仪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我特意找人打听了,姓刘的从贤妃宫里抬出来时还剩了一口气,不一定能死。”
秦莞急道:“她去了哪里?”
“乱葬岗,或者哪个野狼窝吧。”宋尚仪拍拍她的手,“她这次把贤妃得罪狠了,就算死不了也翻不起多大浪。莞姐儿放心,她害不了你了。”
秦莞根本没办法放心。
如今刘司膳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嘉仪公主,就更有可能和上辈子害她的凶手混到一起了。
宋尚仪见她忧心,特意和她说起了嘉仪公主的事。
嘉仪公主在二皇子的婚礼上大闹,好巧不巧被微服前去观礼的官家撞见了,还亲耳听到她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
官家震怒,把嘉仪公主和贤妃都罚了,嘉仪公主身边的宫人全部换了一茬。
二皇子新婚,官家明面上没有给他难堪,只是转头便颁了道圣旨,给大皇子修缮府邸,并允他在京一直待到过完年。
魏欣被那碗热姜汤伤了脸,据说很是严重,第二日连宫都没进,之后的回门宴还不知道能不能见人。
魏欣心心念念的婚事,就这么彻彻底底地毁了。嘉仪公主害人不成,自己却倒了大霉。
秦莞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近来日子过得太舒服,她险些都要忘了上一辈子的仇还没报。如今真相越来越近,她竟然有点怕,怕自己无法承受。
正站在茶楼前茫然四顾,迎面走过来一个笑吟吟的小娘子。
赵攸宁穿着男装,像个英姿飒爽的小郎君,“怎么在这傻站着?走,去樊楼吃酒,我请客。”
这般开朗爽快的样子感染到秦莞,惹得她心下也敞亮了些,“赵姐姐这是遇到喜事了,怎的这般高兴?”
“自然是大喜事。”赵攸宁从怀里掏出一本崭新的小册子,无比爱惜地摸了摸,“好久没买到这么好看的画册了。”
秦莞低头一看,险些没维持住端庄的表情——《林帅守凉城》,大将军著——这是她画的那本!
秦莞假装翻了翻,问:“赵姐姐,你觉得这本画册哪里好看?我看着就……一般吧。”
赵攸宁瞅了她一眼,一脸“你怎么这么不识货”的表情,“看腻了风花雪月你死我活的那些,好不容易有本故事别致画风清奇的,怎么不好看?”
说着,拿手弹了弹画册上的笔名,“此书,必火,此子,大有前途。啧啧,莞姐儿你说,什么样的人才敢叫‘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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