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小家伙折腾了一天也累了,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听松院摆好了饭, 等着“梁大将军”下朝。照例是两把椅子,两副碗筷。
秦莞瞅了眼, 道:“让小厨房蒸碗蛋羹,再做些松软的点心,叫四郎一起吃。”
清风还在西厢,如今在跟前站着的是明月。明月顿了一下, 低声提醒:“姑娘,奴婢知道您心善,只是毕竟老夫人和大将军都不待见他,咱们也没必要出这个头……”
秦莞明月她的意思,倘若做得太过,倒显着她沽名钓誉似的。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思量。
如今小四郎毕竟搬到了听松院,名义上就是她的义子,梁大将军可以无视他,秦莞却不能。别的不说,单是底下的仆从们,哪一个不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但见她慢待小四郎一星半点,那些人必然见风使舵。这是秦莞不愿意看到的。
她在梁家待不了几年,不想种下这样的恶因。更何况,不仅清风喜欢小四郎,秦莞瞧着他也觉得十分亲切。所以,至少在这个院子里,她乐意对他好一些。
只是,那个小狼崽儿显然并不明白秦莞的苦心,被拎上饭桌的时候,小家伙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瞧着他喜欢那碟红烧狮子头,秦莞特意叫人换到他跟前,小家伙却故意扭开头,做出一副无比嫌弃的模样,实际却在悄悄地咽口水。
秦莞忍着笑,好声好气地逗着他说话,小四郎抱着手臂一声不吭。
他身后站着那个瘦瘦小小的长随,细长眼,红脸蛋,身上穿着毛皮袄,头发粗粗地绑成马尾垂在脑后,就像个草原上的小牧民似的。
小长随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操着一口浓浓的方音低声说:“小郎,少将军说了,不让你忤逆大娘子。”
小四郎瞅了秦莞一眼,恶声恶气地说:“她是坏人,分开我和兄长,还会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衣裳穿!才不要理她!”
彩练气不过,脆生生道:“小郎君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你说大娘子不给您饭吃,那这一桌子是什么?不给您衣裳穿,你如今穿的新袄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小四郎哼了声,道:“她不过是为了做戏,给外面的人看的!”
秦莞挑了挑眉,这话是谁教给他的?
丫鬟们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小丫鬟前来报信,“梁大将军”下朝了。
秦莞叫清风看护着小四郎,自己去了卧房伺候着“梁大将军”换衣裳。
她原本还担心小四郎会发脾气跑掉,没想到再回来时小家伙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乖乖巧巧地站在桌边,乖乖巧巧地向“梁大将军”行礼,再也不见半点呲牙炸毛的模样。
秦莞看向他的时候,小家伙还抬起头冲她做了个鬼脸。秦莞忍不住笑,原来不是小狼崽,而是个小狐狸。
梁桢净了手坐到桌边,一家人开始用早饭。
掌勺的厨娘是秦莞从侯府带来的,单是一顿早饭便精细异常。
蛋羹顶上涂着香菇酱,清汤面是用鱼肉粉做的,小笼包里裹的是脆生生的大虾仁和咸香的鸡胸肉。
青杏那般大的狮子头,外面包的是后腿肉,一丝肥的都没有,里面没用鸡蛋做芯,而是小巧的鹌鹑蛋,外焦里嫩,满口生香。
别说西北军中,就连将军府都没这么吃过。
四郎到底是个孩子,吃了一口便再也装不下去了,圆圆的小脸埋在碗里,仿佛能听到啊呜啊呜的声音。
小长随在后面站着,馋得直吞口水——小家伙从前是个乞儿,偶然间救过小四郎,梁桢从不把他当下人看。在此之前,他都是和小四郎一起吃饭。
小四郎惦记着他,趁“梁大将军”不注意飞快地舀了个狮子头塞到他嘴里。
然而并没有逃过梁桢的眼,他眉头一皱,想要教训小四郎,却被秦莞按住了手。
这还是秦莞第一次主动和他亲密接触。
梁桢全身的感观仿佛都集中到了那里,只觉得被那只温软的小手贴住的地方隐隐发烫,一直烫到了心尖上。
他哪里还顾得上小四郎规矩不规矩,深邃的凤眸蕴着暗火牢牢地锁在秦莞身上。
秦莞冲他眨眨眼,示意他不要对小家伙太严厉。
梁桢反手握住她的手,就像达成某种交易似的,就这么抓着继续吃饭。
秦莞愣了一瞬,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到底没抽出来。
小长随低着头,用细瘦的小手捂着嘴,拼命咀嚼着。
秦莞给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笑笑,把茶水递到他跟前。
小长随红着小脸,感激地看看清风,又看看秦莞,弯起细长的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秦莞的心情愈加畅快。
她开心了,梁桢也就高兴了。
总之,小四郎入住听松院的第一顿团圆饭,吃得当真不错。
***
如今朝中形势愈加严峻。
二皇子先前受了嘉仪公主和顾茵的连累,被梁桢报复,失了兵部的差事。大皇子蒙恩留京,代替了二皇子的位置。
二皇子势力被削弱,大皇子集团羽翼渐丰,朝堂中的“墙头草”们左右摇摆,储位之争愈演愈烈。
在此之前,梁桢一半时间会扮成梁大将军去枢密院点个卯,剩下的时间就以自己的身份和京城纨绔们巡巡街,打打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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