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世子本想拦下马车,大娘子冷哼:“由他去。出了这个门,再想回来就难了。”
如今正是盛夏,为图凉快,车子卸下了顶篷,魏三郎把伯爵娘子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的眼中染上明显的哀伤,忍不住说:“母亲,珏自问这些年对您恭敬有加,从未逾矩,您为何要赶尽杀绝?倘若只是为了钱财,您说一声,我未必不肯给。纵使我心中有怨,却从来都知道自己是魏家的子孙,如今魏家有难,我也愿出一分力。”
魏三郎说得情真意切,任谁听了都难免动容。
怎料,伯爵娘子依旧端着一副不屑的模样,冷冷地说:“一个野种,若不是主君不忍,你以为我会留你到现在?”
魏三郎闻言身形猛的一晃。
——野种,嫡母叫他野种!是她气怒之下口不择言,还是……
秦茉看着自家夫君伤心的模样,顿时怒了,毫不犹豫地骂回去:“你才是野种,你儿子闺女都是野种!”
伯爵娘子勃然大怒:“秦氏,你找死!”
永安伯世子气怒地朝马车冲来。
魏三郎拼着全身的力气将秦茉护在身后。秦耀、秦修也调转马头,挡住魏世子。
魏三郎冲着主院的方向,用一种近乎凄厉的声音喊道:“父亲,这也是您的意思吗?”
里面久久没传出声音,不知道是永安伯被乌龟咬得疼昏了,还是不想回答。
魏三郎眼中的光彻底暗淡下去,低声道:“大兄,长姐,走吧!”
秦耀应了声,朝车夫点点头。
车夫的鞭子还没扬起来,便听永安伯世子冷哼道:“野种就是野种,这么快就忘了祖宗,倒冲着别人叫得亲热!”
魏三郎不由红了眼圈,一双拳头死死攥着,止不住地打颤。
秦茉怒冲冲地跳下车,照着魏世子的脸扇了两个大耳光,那声音响亮的,隔着墙头都能听见。
秦茉反应倒是快,打完之后迅速跑回自家阵营,严严实实地躲到了秦莞身后。
永安伯世子气疯了,怒骂着冲过去,只是还没沾到秦茉的衣角便被梁桢一把推开。
——若不是瞧他顶着俩巴掌印怪丢人的,梁桢就不会用手,而是用脚了。
即便如此,永安伯世子还是被他推得跌到地上,丢脸至极。仆从们好心上前扶他,反倒成了他的出气筒。
魏世子冲着魏三郎叫喊:“段氏那个贱人,五月入府,腊月生下你,你不是野种是什么?!”
秦茉大声骂回去:“满嘴喷粪!是嫌姑奶奶打得不够重吗?”
伯爵娘子终于维持不住孤傲的模样,尖声骂道:“秦氏,你这个泼妇!魏家必要休了你!”
秦茉根本不在意,从秦莞身后探出头冲她做鬼脸。
魏三郎硬气道:“既然大娘子不把我当魏家人,我的妻子便和魏家没了关系,由不得旁人替我做主。”
“好,好得很!”伯爵娘子鼻子都气歪了,“滚,滚出伯府,再也不要回来!”
魏三郎平静地冲她揖了揖手,吩咐车夫启程。
前有禁卫军开道,后有秦家家院护送,一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永安伯府。
马车上。
秦莞坐在魏三郎对面,温声劝慰:“我曾听过早产的胎儿七个月也能存活,三郎切勿多思。”
说完给丹明宇使了个眼色。
丹明宇点点头,附和道:“秦娘子说得不错,这种例子多得很,不然民间也不会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
魏三郎心里确实难受,尤其是涉及到他娘亲。永安伯世子那番话表面是在嘲笑他,实际却是在侮辱他的生母。
不过,看着秦莞等人这般尽心地安慰自己,他努力压下心底的哀伤,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秦茉心疼地抱住他,气鼓鼓地说:“都是那个恶毒的大娘子,什么难听说什么,就是故意气你的,你要真生气就上了她的当。”
“放心,我没事。”魏三郎拍拍她的手。
丹明宇瞄了秦茉一眼,道:“你也少生点气,可别把大的救活了,你肚子里那个小的让你折腾没了。”
此话一出,车里车外一片静默。
魏三郎第一个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医、医官的意思是……我、我,不,是茉儿她、她……他有了身孕?!”
丹明宇惊奇地挑挑眉,将手搭在秦茉腕上,过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已经三个月了,你们居然不知道?”
“我、我确实不知道——茉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没跟我说?”魏三郎激动地圈住秦茉的腰,然后又赶紧放开,生怕伤到她似的。
秦茉呆呆的,“你们在说什么呀?”——她不是真不懂,而是不敢相信。
丹明宇抱着手臂,勾唇道:“看娘子的脸色想来怀象不太稳,切忌北北大喜大悲。”
“是是,听医官的,不能大喜大悲……”魏三郎就像吃了灵丹妙药似的,一扫方才的病弱样子,满面红光,“多谢医官大人,实在是万分感谢……待在下安顿好,必会备上一份厚礼……总之,多谢!”
“别谢我,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丹明宇不正经地开了个玩笑。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