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侄可要淡定,”葵花捋了捋山羊胡须,摆出长辈的谱,劝着浑身冒黑气的女剑修,“万物皆有因果,你为怨灵所缠,便是有了前因,老夫有通灵之术,可助你与怨灵沟通,道清楚恩怨情仇,你可要试一试?”
强买强卖!
穆芙蓉看着葵花那张猥琐的老头子脸,十分糟心,纸片人是你弄出的玩意,明显的是你在帮那只怨灵!
老神棍一副“我料定你一定会上钩”的神情,让穆芙蓉好想狠狠揍他一顿。
可是她有求于人!
穆芙蓉恨恨地把几件稀罕物送给葵花,客客气气道:“有劳师叔大显神通,助弟子渡过此劫难!”
葵花把所受到的好处全都收纳在怀里,这才神神叨叨地捏了两张符纸,手舞足蹈,口中念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整一个跳大神的糟老头子。
传统的神棍前戏,做足了方便收钱。穆芙蓉满头黑线,她替自己不值,几件放出去可以收服小弟的稀罕法宝送给了神棍,她一定是脑子抽了!
若不是老神棍姓穆,纸片人又是穆家祖上失传的咒术,她一定不会脑残地奔过来犯蠢!
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穆芙蓉暗自认栽,穆半仙果然只是个除了丹药之外,就不会其他事的半吊子。
她打算等穆半仙走完秀,捧一捧人场就安静地离开,却在不经意的一瞥后,发现有了诡异的事情。
那个小小的纸片人,除去黑发红衣、肤色惨白之外,终于有了变化。
它一点点变高变大,比一般的十四岁女孩微微矮了几寸,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慢慢地像是被谁用笔墨在画着,出现了秀气的眉眼。
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就出现在穆芙蓉的眼前。
穆芙蓉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踉跄着退了两步,十四五岁的女孩还没有长开,那小小的人儿,就像她睡梦中哭喊惨叫的怨灵。
纸片人被包裹在一团昏暗的黑气之中,不太明朗的背景,让薄薄的纸片似乎变得立体起来。
小女孩的五官和身形,都变的模糊却又生动起来,她先是对着葵花那一边,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在一团黑气中,对准了穆芙蓉的方向,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最终人性化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芙蓉。”
童稚却又苍老的声音让人倍感诡异,听在穆芙蓉耳朵里更是心惊胆寒。
她记得小的时候,同胞的小姐姐穆葵花,就是这么亲亲热热地用童稚的嗓音叫着她的名字。
她也记得,在最近的梦境里,她被困在小小的古井里,旁边那一副白骨架子就是用苍老而又浑浊的声音呼唤她。
“芙蓉啊……”
纸片人它欢欢喜喜叫唤着,手舞足蹈的,越发显得诡异。
穆芙蓉却呆滞了,天真烂漫的年幼女孩,跟枯井中的白骨架子,在她的脑海中旋转,合并成为一个人。
她不敢答话,但是,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却让她艰难地出声:“……穆葵花。”
这个名字仿佛有一种魔力,年幼美好的时光,像电影倒带一般涌入她的脑海。
原来在她不愿接受现实的那几年,同胞的姐姐对浑浑噩噩的她是如此的关照,并不像游戏设定中的那样,跋扈自恣,不顾及他人的脸面。
那是被掩藏的美丽回忆。
“你看,我对你多好呀,你怎么想要杀掉我呢?”小女孩无辜又疑惑的问话响起来,像是在拷问着人的灵魂。
为什么要杀掉你呢?
穆芙蓉在脑海中寻找答案,许久许久之后,她义正言辞地回复:“因为你是毒瘤啊,不管你对我怎么好,你都会是穆家衰败的根源,你该死,该死啊!”
“咯咯咯咯咯咯……”小女孩笑起来,童稚混杂着苍老的嗓音,像是多重金属锯齿的合奏,特别难听。
“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明明是为了你自己和你的玄天神剑,而选择杀我啊,还把道德高度上升到为了整个穆家,真是可耻!”
环绕在小女孩身边的烟雾变得更黑,她的声音也更加难听,明显的情绪激动,很亢奋。
“不!我是为了穆家!为了整个家族!”穆芙蓉像是要说服自己,也像要说服对方一样,也陡然地拔高了声音。
“家族……”女孩又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似银铃清脆,“你家在异世界,你才没有把穆家当成家呢!”
“修仙大陆弱肉强食,只有自身屹立于世界之巅,才能不被人践踏,”女孩子的声音时而清脆时而难听,荼毒人的耳膜,“即使牺牲任何人,也要成就你自己,你说说,这是不是你心中坚信的?”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人!”红衣女孩子似是癫狂了,恶毒的话语成串吐出,“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就算下地狱永世不能轮回,我也不会原谅你!你不是我的妹妹!你害死了芙蓉,害死了我!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女孩子吼完这些话就破碎了,地上是一些焦黑的纸片灰烬。
穆芙蓉头昏耳鸣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小纸片人凄厉的咒骂,她念着法诀静了静心。回神过来,就看见老神棍看着她,笑得奸诈。
“那怨灵是你亲姐呀?真狠心呢,果然不愧是昆仑的关门弟子。”
听得葵花带刺的话,穆芙蓉又语塞了,无法辩解。
几日之后,穆芙蓉发觉许多师弟妹都用奇异的眼神偷偷看她,眼里莫名的惊惧和避让。
她偷偷听了两耳朵,竟然是她招惹了怨灵的事。
穆半仙那儿她给足了封口费,穆芙蓉便以为是端茶倒水的童子传的谣言。
暗地里使了绊子,穆芙蓉给找了个错处打发他去了别处,又把心腹小弟安排到了葵花身边侍候。
谣言却还没有消停。
一月之后,祁辰乾出关,问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曾经把你的双生姐姐害了?到如今还被她的怨灵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