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这是挂在楼上卧室墙上的水彩画。
这是笑成画的。
已经好几年前,他因为生意上的事要去香格里拉采购一批皮料,事毕准备离开,火车票都已经买好,又听当地人讲三天后活佛会出现身宣讲。他心念一动,当即就把车票推后了几天。
松赞林寺是藏传佛教的圣地之一,笑成不信教,却信天道,在重生之后尤其如此。可惜的是,那天活佛现身却被笑成错过了,他匆匆赶到的时候,香火已散,只能感慨一句大概是佛缘不够,于是在佛下供奉了一盏长明灯就离开了。火车票是第二天的,时间充裕没处打发,于是转道去了普达措。正好是六月份,天空中太阳明晃晃的,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漂亮得简直刺眼。
回来之后本来都把这些挥之脑后,直到去年,某天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这一幕,一闭眼睛,当时的景象就出现在眼前。
当天下午,他就挥笔画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刚刚就在这套平时根本不常来的房子里,于是当时就挂在了卧室的墙上。
他也以为自己画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片风景,但直到灿烂的阳光和深谧的静水,毫不矛盾的跃然纸上之时。
他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想起一个人。
而现在却在一个人的手机里看到这幅画。
笑成看了一会,点开了通话记录。
一片空白。
笑成皱眉,他还以为至少会出现几个熟悉的名字,包括自己在内。就在昨天下午,他还刚刚给对方打过电话。现在通话记录里面却一无所有。
这说明了什么?
笑成点开了短信记录,和通话记录一样一条信息都没有。
然后他又翻了图片,文档,空无一物,主屏幕上也只安装寥寥无几的自带应用。如果不是这确实是从卫邵歌的外套里掏出来的,他简直要怀疑这部手机有没有在使用。
笑成翻了一会,没看到什么。
他放下手机,略微有些焦躁的坐在沙发上,一下下按压着右手的手腕。因为长时间对着电脑工作,他右手手腕经常会不舒服,渐渐就变成了思考事情时的一个习惯。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但却没办法立刻下定决心。
某种情绪一个劲的催促着他,让他心烦意乱,却依旧没有朝前一步。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笑成自嘲的笑笑,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在手里一下下解锁着。
1106
他生日的前一天。
有什么特殊含义?他知道自己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却还是忍不住不断思考着,手机屏幕一亮,紧接着熄灭,随即又亮起来,本来已经要滑走的目光突然一顿。
那张被充当做背景图片的水彩画右下角,隐约写了两行字。只是手机屏幕太小,背景图又没办法缩放,没办法辨认出来。
他突然站起来,两步上楼,在房门前停了一下,轻轻推开房门。
卫邵歌歪着头沉睡着。
笑成这才将目光放在床对面的墙壁上,那张长条形的画面……右下角。
一个用勾线笔最后加上去的签名。
第一个字似乎有种别扭的感觉,像是被涂改过似的,但依旧能看得出是他自己的名字。
而在这两个字之下,是一行小小的日期,前面的年份那里,被狠狠涂抹过去了,却在月的地方停了下来,改变了主意。
于是留下了斜体的日期落款——
十一月六日。
生日的前一天。
笑成顿时完全想起来了。去年的时候,不知道是刚好闲下来,事业有了起色,还是别的什么,他被手机里突然跳出的一条备忘录勾起了许多抛在脑后的东西,然后发现车子已经开到了这套房子附近。
于是他进来这里,想起一个人,画了一幅画。
也或许是想起一幅画,然后画了一个人。
他盯着眼前这幅长条形的水彩画看了许久。
看着这幅画,他突然觉得卫邵歌是懂他的。
比他还要懂他。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之前的犹豫有些多余。
笑成沉思了一会,溢出一点笑。
大概这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而他的定数,就在这里。
就是这个人。
终于放下了什么重担似的,笑成长长舒出一口气。回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卫邵歌,觉得自己一生中从来没有哪个时刻的决断比刚刚更加艰难……不是因为难以抉择,相反,他心里早有答案。只是他竟然如此怯懦,不敢将之述之于心。
他也是害怕的。
下意识拒绝的。
但他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