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们小谢吃的,真成小胖子了。”
正吃到兴头上,卓青忽而轻咳两声,伸手,捏住小谢被一口生菜塞得圆鼓鼓的小脸。
小谢被这么一捏,满脸不解地抬头,“啊?”
他吃的可是健康蔬菜诶!
平时阿青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多吃不能挑食来着,今天居然……
小谢鼓起嘴,正要发问,卓青却在结束上句过渡后,又连珠炮般续上两句:“马上过年了,今年放爆竹的时候,就不用缠着你大舅了——让你爸爸陪你去,让他见识一下你有多能嚯嚯,又能吃又能闹的。”
虽说话题牛头不对马嘴,尤其是“爸爸”那两个字说得飞快。
可纪司予却似乎猛然意识到什么,筷尖一停,默默抬眼看她。
小谢并没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闻声,只傻呵呵一笑,囫囵把嘴里那口菜吞下,便把之前的疑问抛在脑后,兴奋接话:“啊,真的诶,要过年了!不过阿青,今年我们在北京过吗?”
不等卓青回答,他想了想,又扭头,冲纪司予小声嘟囔:“爸爸,不知道北京这边能不能放烟花诶,我们之前都是偷偷在老舅的四合院里放……要是能放的话,你陪我去放小蜜蜂和烟花棒哦!还可以带着小桃子一起,嘿嘿(=′w`=)~”
小谢捧着小脸,显然已经开始沉浸在梦幻的浪漫烟花之中。
当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父亲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垂眼一笑。
末了,揉揉他头发,却是看着他最最亲爱的阿青,温声说:“好啊,那我就等过年了。”
那一定会是个热闹温馨的新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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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这火锅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多。
吃到小谢都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跑回房间玩游戏,桌上剩下的俩慢吞吞大人,倒都心照不宣地留了个底,完全没有吃饱的意思。
见小谢屁颠屁颠跑远,把房门关上,卓青顺手往纪司予碗里夹了一筷子肥牛,“最近还没问你,白天都干嘛了?呆在家,还是出门逛去了?”
纪司予大概早料到有此一问,于是相当入戏,且一本正经的答:“找工作去了。”
卓青:∑(′△`)?!
“你?找工作?”她满脸不可置信,“什么方面的?”
“金融理财类吧,投资方面的。”
“……从基层做起?”
“唔,算是吧,白手起家。”
卓青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不是她说,面前这人哪里有半点白手起家的局促匆忙感?
全世界大概再找不出第二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跟纪司予一样从容了。
沉思片刻,略微冷静了头脑,她复才重新发问:“你之前说你在上海的时候开掉陆尧,就把大股东和总裁的位置让给了纪司业,但我也没看到金融周刊有什么报道的,像这种大新闻,他们不是都会做很多追踪报道吗——难得你们公司里这种大事,都不需要什么合同,嗯,就做了一个口头协议,你就‘禅让’了?”
“暂时只是口头协议,如果动静太大,股市波动的话,上头的人得找我去喝茶了。”
纪司予随手戳了戳天,“沾了姓氏的光,我们跟政府部/门有很多合作,也有很多国际合作项目,有外交部的人帮我们联络,随便就撒手不干的话,纪氏要承受很大压力。”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过阿青,你也知道,我们这毕竟是家族企业,我不在上海坐镇,自然而然地,大家就会默认纪司业主管大事,以他的性格,现在应该给自己置办好一班子人马篡位了。”
“……所以,你就是等着他主动?”
“算是吧,”纪司予往卓青碗里捞了两三块虾滑,“奶奶知道他的几个孙子都是什么德性,就算我主动退位,只要她还活着,应该也不会放心让纪司业一手遮天,准确来说,我是在等奶奶出手。”
奶奶。
说起老太太,卓青忽而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电子钟。
距离老太太被气到当场心脏病发入院,已经过去了两周多,这中间,她因为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最开始在那守了一夜,后面也没去医院看过,连老人是不是还在301留院治疗也不太清楚。
卓青自诩不太懂那些商场上的股份迁徙云云,便不再往下细究,只转而问了句:“这两个礼拜,你有没有带小谢去看过奶……看过老太太?”
“没有,为什么要去看她?”
纪司予眉心微蹙,“她现在还呆在301,就是想要逼着我妥协,这段时间没少让顾姨用各种方法联系我——但之前她不经过我们允许就对小谢一顿评头论足,不是也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但你那次确实是差点把她气死了。”
“是,但我是故意的,不是无心之失或者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阿青。”
他话音淡淡,仿佛谈起的不过是最稀疏平常的一件小事,“当年,我妈妈努力配合医生治疗,心脏病已经有了一定好转,至少,还不至于会死。是她明知道我父母在因为我的手术问题吵架,然后在我妈妈已经呼吸有点急促的情况下,当面指桑骂槐,最后把我妈妈活生生气死的——当时我在场,我爸爸也在场。”
所以,不久后的葬礼上,他看着惺惺作态发表致辞,对自己的母亲表达无限怀念的奶奶,才会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从此被兄姐愈发认定为当之无愧的怪物;
所以,也是不久后,无法接受这种打击,更无法在对妻子的愧疚和对母亲的憎恨中寻求平衡的纪明越,才会毅然决然的饮弹自杀,自行断送了他人眼中的大好前程。
“她从没承认过在这点上的错误,一直到今天,还觉得自己是对的,”他的话风淬满寒意,“她觉得是她代替我妈妈把我养得很好,养出来了一个最合格的接班人。”
事实上,她养出来的这个逆子,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窥伺着一个时机,倾倒对整个纪家无处宣泄的怨恨。
卓青听到最后,唯有默然。
而从未坦诚说起过这不堪回首往事的纪司予,只是冲她笑笑,握住她空下的左手,轻轻抵在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