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因为……”太子眨了眨眼睛,一脸促狭,“瑾堂你该真敢说。”
“过奖过奖。”
“真不愧是孤的老师哈哈哈哈。”太子乐道。
凌蔚哭笑不得。这话题转得太奇怪了吧。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那么臣接下来的话,殿下就能理解了。”
“叫我长庚。”
“好吧,长庚。”凌蔚拿出纸笔,画了两个圈,“所谓民生,最初的也就是吃饱穿暖。而吃饱穿暖,就是当地要产出粮食和布匹。现在有两个地方,他们都能产出粮食和布匹。这叫自给自足。一个地方能自给自足,那么即使不与外界有交流,也没干系对吧?”
太子点头:“瑾堂你还不如直接说,一个地方能自给自足,有人占据这地方就能当土皇帝呢。”
凌蔚瞬间黑脸:“这是臣能说的话吗?”
“这怎么不能说,我说能说就能说,反正就是这样。”太子无所谓道,“继续继续,然后呢。”
凌蔚和黎膺对视一眼,看见黎膺眼中的笑意,忿忿的拿着笔戳着纸张:“生产粮食和布匹都是需要付出的。我们现在以银钱来衡量。这甲地适合产粮但不适合产布,乙地适合产布而不适合产粮。都以一斤粮食和一匹布为例。甲地产出一斤粮食需要一百钱,一匹布需要两百钱;而乙地相反,产出一斤粮食需要两百钱,一匹布只需要一百钱。而他们如果拿出来贩卖,都是比原价增加五十钱。”
“那么甲地自己产布,一匹布需要两百钱,但是买乙地的布,只需要一百五十前。乙地亦然。若是两地交通方便,商业往来便利,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太子想了想,道:“自己织布还不如买,那不如都种粮食,然后把粮食卖给乙地后买布。乙地也是这样,不如都织布,然后卖给甲地换粮食。”
“是啊,最终就是,甲地不织布了,乙地也不种粮食了。”凌蔚笑道,“然后甲地和乙地,是不是就合为一体了?”
太子咂舌:“好像是这样!好厉害的样子!”
凌蔚又道:“其实这只是最极端的例子。当然,每个地方不可能这么单纯。但是商业本来就是互通有无。这经济上来往的多了,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地方和地方之间的联系也就越来越紧密了。最重要的是,就像甲地和乙地这样,各自自给自足的时候,就认为对方是外地。但若两地联系越来越紧密,甲地的东西乙地都能买到,乙地亦然,而两者之间本就属于同一个国家,同一种人,那么他们内心就会有一种想法,即,我们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现代社会不就这样,地球村嘛。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凌蔚继续道,“夏商周时期,我们华夏的领土才多少?现在晏朝的国土有多少?即使晏朝刚开国的时候,领土并没有这么多。但是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清楚的知道,还有地方没回来。这‘回来’,就是认同感。即使现在不在,但是是华夏民族的,就是华夏民族的。就算暂时分裂,但是大家还是会走到一起。这认同感是如何来的?”
“互通有无,建立起经济联系之后,大家的思想也会联系的越来越紧密。而经济联系伴随着人员往来,互相通婚,那血缘上也会越来越紧密。”凌蔚说起这个,就有些热血沸腾,“所以若是就算是新打下来的地方,只要疆土和我们现在的疆土连着,再连续遇到会治理的好君王,只需要三代,就能把那地方完全变成咱们的。”
华夏文化的融合能力就是这么牛逼。
太子被凌蔚说的满面红光:“其实甘州原来也不在我们手上吧?似乎是前朝才打下来的。所以现在我们就是要把甘州完完全全变成晏朝的国土?”
“是的。先剿灭匪乱,再发展经济,然后积极的和中原进行通商,最后借由通商加大人员的往来,这是经济上的同化。在经济上同化之后,文化上同化就要容易的多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甘州的民众吃饱穿暖了,我们就可以发展教育,教他们识字,让他们的有才之士也入朝为官。到了这一步,甘州新出生的人,就会认为自己本来就是晏朝的人。而当新出生的人完全换掉了旧的那一代,那甘州属于晏朝这个事实,就已经确定了。”凌蔚看太子完全打起了精神,松了口气,“这个在前朝就已经实现了。”
太子瞬间蔫了:“我还以为有我能做的事呢。王叔快去打仗吧,再抢一块地方回来。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多棒啊。”
这强盗思维哪来的?凌蔚扶额。
他只是强调商业的重要性,不想让太子以后也走上重农抑商的路子。虽然重农是对的,但是农工商还是要协调发展更好。
但太子怎么就扯到开疆扩土上去了?还是说无论是帝王还是未来的地方,都有一颗开疆扩土的心?
“好。”黎膺还真的点点头,看样子是真的很想往哪抢一块地回来试试,看是不是和凌蔚说的一样。
凌蔚干笑:“咱们晏朝这地理位置,想要开疆扩土可是不容易。海外疆土还是很广阔的,但是交通不方便,即使去了,估计也就是把资源拿回来自己用,想要长久的占领,那可不容易。”
好吧,他把殖民地都扯出来了。
太子点头:“那好,其他地方的金子银子粮食什么的都运回来。”
黎膺也点头:“有矿产吧。”
凌蔚继续干笑:“当然有。”若是你们需要,我现在就可以把地图给你画出来。作为一个文科生,高考的时候世界各地的矿产都是背过的。
不过这发展不对啊,不是在说商业吗?怎么真的扯到殖民地上去了?难道以后咱华夏要从被殖民的国家变成殖民国了?史书上会不会记载这是咱先说起的?如果真的记载了,咱这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这可真是挺让人好奇的。
……有了凌蔚天南海北的乱扯,太子精神好了许多。
而太子身体底子不错,现在习惯路途中的颠簸之后,也不再那么难受。黎膺看在眼里,也就没有放慢速度,而是正常速度赶路。
太子现在的身份,是宗室中某个孩子。论起来,其爷爷是先帝的堂兄这种扯得比较远的关系。说是宗室,但是当年他爷爷都没封王,现在他们家那一支,除了姓黎之外,也和普通人没区别了。
而天下姓黎的又不止皇帝。
不过好歹是宗室的孩子,如果皇帝想起来,照顾一下也是经常的事。
所以凌蔚身边突然安插进来一个十岁的孩子,说是小吏估计也就是随行的学习的人,其他人也觉得大惊小怪。
而这孩子和王爷比较熟悉,他们也觉得正常。
宗室子弟嘛,即使没有爵位了,那也是连着祖宗的。何况那孩子表现得比较惧怕秦王爷,众人就更加肯定了猜测。
太子也活泼,精神好之后,很快就在这队人马中混得如鱼得水。那些人也不可能把太子真的当小吏,没看见凌蔚宠他的程度吗?所以大部分人都称呼他为小少爷。
凌蔚听着,怎么觉得是在叫他弟弟。
算了,黎膺都觉得没关系,那就这么叫吧。
……京城到甘州约两千公里,马车一天不紧不慢大概跑个十多公里,遇到有事耽搁就更慢了。所以大概一个月左右,凌蔚等人才来到甘州。
若是到南边就简单多了,沿着运河南下就好。走旱路确实慢得多。
凌蔚等人风尘仆仆的来到甘州,甘州刺史钱捷和负责剿匪的将军宁贤早已经在城外等候。不过这路途遥远,旅途疲惫,他们也没多做纠缠,只把人带到早就打理干净的住处,先歇下来。接风宴,则在三日后才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