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刀怎么会在温莲家中?”
柳絮说:“我恨她,那天晚上去了她那里,本想杀了她,但冷静下来觉得不值,只拿着刀吓唬她,后来忘了把刀带走。”
“哪天晚上?”
柳絮又转过脸,眼睛看向窗外,却没有焦点,只剩一片迷茫:“她死那天晚上。”
龙易喉中发出短暂的声音,似讥诮,又似嘲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警察会怀疑到你头上。”
柳絮无力地说了一声:“不是我。”
龙易说:“你应该庆幸,刀上没有残留你的指纹。我在警察局有朋友,听说凶杀现场被处理得十分干净,温莲的尸体在浴室中被发现,莲蓬头哗啦啦地放着水,把许多痕迹冲干净。而凶手离开之前,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怪不得,警察没有找上门。可如今,警察有没有找上来,有何差别?她吸毒的事情被他知晓。
车窗没有开,车内狭窄得让人窒息,道上汽车川流而过,柳絮停留在这里,这阴暗逼仄的地方,只觉得黑暗无边无际。
龙易问:“还有谁知道你去了温莲那里吗?”
她机械地回答:“出来时被江蓝碰见了,她要我给她好处,才会替我保密。”
“什么样的?”虽是询问,声音却毫无温度。两人分坐主副架势,彼此不看对方,疏离得很。
他又问了别的,柳絮老实作答。谈话就像早春的薄雾,飘忽忽,有一下没一下。柳絮一直别过脸,心头是巨大的悲哀,仿佛从万丈悬崖落下,底下是一头猛兽,正张着嘴露出血盆大口,将她一点点吞没。
到底被他知道。
费心隐瞒,终是枉然。
她听到他平静却带着鄙夷的声音:“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柳絮知道,所以她一直别开脸,不想让他看见,看见她堕落的模样。但现实如此残酷,一切都赤-裸裸地展现,剥皮一般,不给人留半点情面与尊严,凛冽的痛楚。
龙易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平静,平静如同古井深水:“柳絮,我再帮你一次。”
他说,我送你去戒毒医院。
他说,钱你留着,江蓝那边我会安抚。
……
他把一切都打理好,从容不乱,柳絮心头满是酸凉,至绝望。
谁要他帮?
柳絮情愿他不理她,决绝地将她拉入黑名单,不留情面地停掉她的工作,用各种手段解除她的片约,毁掉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封杀她在荧幕上的露面。
而不是替她打理好一切。包括戒毒费用,还有令柳絮烦恼的假身份问题。
露湿霜重,柳絮的声音亦沾了水汽:“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想起,你是我从悬崖边捡上来的。我并不希望,你落得太惨淡的结局。”
泪水突然从眼底汹涌而出,雪藏的消息传来,她没哭;发现自己坠入毒品深渊,她没哭,但此时此刻,泪水决堤轰然而下,是没有声息的眼泪,所有的声响被巨大的黑洞吞没。
柳絮知道,她将永远失去他。
龙易做最后的交待:“但这是最后一次,戒得掉,戒不掉,都与我无关;出院之后,你自己找工作也好,做生意也罢,九和虽然与你签了六年人身约,但断不会干涉你。”
“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就算见到,我也只当你是个不相干的人。”
声音和缓平静,但这样的平静,方能显出决绝。决绝是深思熟虑的,是彼此都走到心凉的阶段,做出的转身。
柳絮说不出一字。
☆、第98章
龙易给她联系的戒毒医院远在千里之外,实力雄厚名声远扬,矗立在繁华的赌城y市。连机票都订好,是第二天的,龙易身边的一名助理将陪同柳絮去医院,办理挂号住院等手续。
一旦住进医院,助理告辞,她与龙易便再无瓜葛。他送给她的那枚戒指,躺在典当行的保险柜中,换来百万钱财,龙易自是知道的,如此甚为圆满,没有戒指,她又有了些钱财傍身。
医院是封闭式的自愿戒毒机构,环境还算不错,柳絮住一个单间,因龙易付的钱多,那房间算得上病房中最好的,但即便再好,也是白墙铁床,大窗户装着铁栅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气味。
甚至说,她还待遇还不若其他病人。
许多病人有家人陪伴,在痛苦的戒毒阶段给予安慰与支持,而柳絮,形单影只。
白色的床,白色的墙,白色的病服……被关在空荡荡的房间,病房区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在回荡,是失去毒品的病人们焦躁迷乱的声音。
没去过精神病院,但柳絮猜想,大概和这里差不多。装着铁栏杆的屋子,痛苦的嚎叫……柳絮坐在戒毒医院的房间,绝望无边蔓延。
她再也追不回龙易,以那样一种堕落难堪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所有的美好消失殆尽。
她再也回不到荧幕,形象已经千疮百孔,龙易也把话说得明白,他不干涉她找工作做生意,却没把解约函给她。九和不会再用她,也不希望别的公司用她,进入娱乐圈的道路被斩断。
他不想再见到她,哪怕在荧幕上。
此前狠了心思要戒毒,是怀着重建爱情与事业的雄心壮志,如今这壮志灰飞烟灭。就算她戒了,依旧前路茫茫,感情无所归依。
支撑她戒毒的信念已经坍塌。
而毒品的突然撤离,柳絮的身体饱受着另一种折磨,在这折磨中,她焦躁,痛苦,迷惘……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