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把眉一挑,唇角忽而勾起,如此难得一见的美景,怎能轻易放过?!于是蹲在池边,凤眸微垂,潺潺漾动的水波映在他眸中化作澹荡潋滟的流光,薄唇微张,慢条斯理地说了三个字——
“求我啊。”
糟糕了!主银的鬼畜本性彻底暴露……睚眦瞬间在地上刨了个洞将头埋了进去,它可是一只圣洁的神兽,它什么也没看见,它甚么也不知道!
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这种危急关头居然落井下石!?百里青铘,你这个坏心眼的男人,我看错你了!白姬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百里却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捞起睚眦隐匿了身形。
一名彩衣侍女捧着沓衣服走近,狐疑地将白姬一望,问道:“你方才再同谁说话?!”
白姬回头,一脸懵懂不知:“哪里有人?姐姐你莫不是听错了?”她伸手在池面拨了拨,微波荡漾,“此处只有我和阿柳二人呢,她没醒,我总不能一人自言自语吧?”
彩衣女将信将疑,将换洗衣裳往池畔的大石上一搁,冷冷道:“这是姑娘吩咐我送来的,你们原先穿来的那套已经扔了,若是穿了那种粗粝的布料,即便天天泡濯池也是无用功!”她见白姬迟迟不动,面色不善道:“还不快将衣裳穿上?难不成还要我服侍你穿?!”余音未落,她忽地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上。
百里的身体由虚化实,走到晕倒的彩衣面前,伸手朝她一指,一束青光自指尖迸射而出化作长绳将她里里外外紧缚了住。他眸子冷然一掀,瞳光慑人,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样毒的舌头,不如割去好了。”语落,她浑身一颤,神情狰狞,鲜血自口鼻慢慢洇了开来。
转头,见白姬正抬眸看向这里,长眉微蹙,唇线紧抿,一副不赞同的模样。百里揉了揉额角,正暗忖着要为自己方才失控的行径寻点什么理由,忽听她说道:“快些将她藏去别处,这里离珠玑阁太近,若是血腥气让兰若闻到反而不好。”
百里目光微愣,话是如此没错,可白姬的反应远在他意料之外——他杀了人,可她脸上居然连一丝异色都没有?!他不禁问了一个极傻的问题:“你不害怕么?”
白姬摇了摇头,眉头微蹙:“说出来你或许不会相信。我看到一层红光笼罩于兰若及那群彩衣身上,而你和睚眦却没有。所以我猜想,这大抵是她们连续谋害数人,手上沾染太多血孽所导致的,凶光?”她看地上那人,冷声道:“若真是如此,那她助纣为虐残害他人性命,死有余辜。”
“你从何时起,能看到那些光?”百里的眼神渐次冷了下来:“能看到几种?”
白姬思忖片刻,目光落在他的肩头,迟疑地道:“起初只能看到一层浅糊的光,后来则逐渐清晰。像你身上的青芒以及围绕睚眦周身的金光,我都能看得很清楚。至于其余人,还没仔细注意过,因为要看清楚的话还是有些费力。”
睚眦瞪大了双眼:“小姐姐你何时开了天眼呐?!”
她愣住,“天眼?!”
“是啊,这是神妖身上的特有灵光,按道理说凡人是看不见的。你能看见,说明你同那些通天的道士一样开了天眼啊!
“这……”
百里蹙眉看她:“这并非什么好事,无论你是自愿还是被迫,凡人擅用天眼,是会折损寿数的。”
☆、第53章 七杀锁魂
这么说,她会短命?
睚眦见白姬神情微僵,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没关系啦!反正小姐姐她已经是半——”百里一记眼风冷冷落下,逼得它话到一半不得不咽回去。
白姬狐疑问道:“半什么?”
“半……”睚眦偷瞄百里一眼,见其目露警告之色,连忙见风使舵:“反正小姐姐你就剩下半条命了,旁的事就莫再想那么多,好好享受剩余的人生才是真!”
语落,它看见白姬朝自己招手:“睚眦,你过来……”它猛摇头,“小、小姐姐,雌雄授受不亲,为了避嫌我就不过去了!”
白姬眉头一展,笑容越发和蔼慈祥:“你过来嘛,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呜……小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睚眦望天,眼角隐隐有泪淌了下来: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呐!
这时,一直昏迷未醒的阿柳忽然嘤咛一声睁开了眼,四下一望,发现自己赤条条地躺在水中,而一旁的白姬两手抱肩,向她投来关切的眼神。
“阿柳,你感觉如何?”
她揉了揉额角,有些不明就里地问:“阿浔,我们这是在沐浴么?我怎么睡得一点印象也无……?”
白姬忖了忖,若将前因后果统统说出来,恐怕会吓到她,于是掐头去尾,只说兰若吩咐她们来这沐浴,而她中途睡着了。
“哦,大抵是昨晚累的吧。”阿柳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折身看见一彩衣侍女手捧衣物侧立草丛旁,心道再泡下去皮可就要皱了,于是大喇喇地伸出胳膊冲那人说道:“这位姐姐,我们洗好了,劳烦您把衣服递过来吧。”
姐姐?!他可不是姐姐啊!白姬杏眼圆睁,快速挥动手臂游至她身边,将她暴露在外的大长胳膊放回水中,苦口婆心地劝阻道:“阿柳啊,这光天白日的,你一个女孩子千万莫要把手臂伸出去,若是叫什么有心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可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啊……”阿柳纳闷地看着她。话说回来,她指着手忙脚乱的白姬说:“你还不是露了大半个肩膀在外面?安心啦,此处未经兰若姐姐允许,外人是一律进不来的!”
被唤作姐姐的某人徐徐看了白姬一眼,弯身将衣服搁在池边的大石上,正欲折身离开。忽听身后响起翻弄衣裳的窸窣声,随即阿柳艳羡的声音响起:“阿浔!你身上怎的这样白,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一点瑕疵也没有?平日都是怎么保养的,有什么秘诀快快传授于我!”
“天生的。”白姬麻溜地套上衣服,也顾不得整齐不整齐,余光时不时地瞥向背身立在远处的百里,心道这回丢人可丢大发了!
阿柳磨磨蹭蹭地系着衽带,适才看见草丛里伏着一只毛色金黄憨态可掬的小狗。“阿浔,你怎么把狗也带来了?快把它藏起来。兰若姐姐平素最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楼中谁若是养了小狗小猫,定会拿绳子约束着,要是让她看见了这狗铁定留不下来!”
“她怕狗?”白姬弯腰抱起睚眦,脑海里飞过划过一束光。
“与其说是怕的话,那还是厌恶来得更确切些。”语落,阿柳两眼一翻,倏然歪倒在地。
白姬:“……”无奈地望着悄然而至的罪魁祸首叹道:“她才刚醒……”
“嗯,”百里转动了一下手腕,眉梢微抬,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但是她醒着,不方便我们行事。”他目光落在她一袭单薄的素纱衣衫上,暗了暗,解下外袍递了过去:“这里风大,披着。”
不用他提醒,白姬倒还真觉得风吹上身有些寒凉,她道了声谢,接过衣服把自己全身包裹起来,仅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百里抬掌烘干她不断向下滴水的发梢,想了想说:“你先带我去那片种满曼珠罗华的花田看看。”
白姬颔首,指挥睚眦驮起再度昏迷的阿柳,尽管有些不便,却实在不忍心将她一人留于此。晚风拂过草丛发出窸窣的响声,天色渐暗,她攥了攥披在肩头的外袍,闻着那属于百里独有的香气,然心头的不安却如夜色般从四面八方袭来,将整颗心围得密不透风。
这种不祥的预感……
小花园里的土地湿润而泥泞,几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别说是花田,即便连原先回倚香楼的路也找不着了。按理说珠玑阁与倚香楼相距仅有几步之遥,怎么走来走去,放眼四下一望,剩下的只有草?!
白姬不服气地领着大伙走了两圈,正待走第三圈时,百里伸手拦住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有人设下了结界。”想必设下这结界之人,定是兰若无误。他视线朝不远处的珠玑阁看去,忽而变得有些玩味,看来这花魁大人不仅不怕,反而还欢迎他们大驾光临,尽管这无疑是个圈套,不过饵食来得够丰厚,闯上一闯倒也无妨。
他摇摇头:“也罢,既然都来了,那便去会一会这名冠锦都的兰若姑娘吧。”转头,见白姬垂眸不语,轻蹙双眉,似是在犹豫些什么,他喊道:“阿浔?”
连喊了几声,白姬方如梦初醒,抬头看他:“什么?”她刚刚又将兰若说的话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总觉得她话中有话,这结界设得也大为古怪,既然是准备请君入瓮,又何必大费周章,大张旗鼓领她和阿柳进来,将一切暗中进行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