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妃和傅孜远为了让这件事情的效果更加完美一些,煞有介事地把握住了舆论的动向,分别在宫中和民间进行了为期五日的大范围小道消息的扩散,针对太后迷惑陛下导致皇上忘却国本,祸国殃民的事情进行了重点描述。
当然效果也是很显著的。
就在陆瑾佩带着东鹊偷偷溜回京城的当天就听见了来自民间关于太后勾引皇上的若干小道消息。大靖的昭和太后是个狐媚子,不守妇道,春闺寂寞,红杏出墙勾引继子,以致陛下被迷惑乱了心智,不肯立后,忘却国本,将江山置之度外……
大靖向来就有淳朴又开放的民风,好久都没有了解到如此劲爆的消息了,更遑论这个消息还来自于让人天天臆想的皇宫大内,当然要口耳相传,津津乐道地讨论,热烈地交换彼此的看法和意见。
陆瑾佩都觉得民间的这些传闻叫人叹为观止,别说始作俑者傅孜远了。他将火候拨的差不多就该下锅了,便领了一伙尽忠职守的傅党言官递上了第一批奏折,奏折的内容如出一辙,自然是说最近妖邪作乱,规劝陛下清醒龙目,国事为重,不要被那些邪门歪道迷惑。言简意赅,发人深省。
陆瑾佩挨个听过一个比一个狗血的版本。虽然她以前常溜出陆府在市井横行,当然知道百姓们说话向来心直口快,一针见血。不过如今这种事情乍一听来,也觉得这人言真是太特么的可畏了。
随行的霍铎听完却神色不变地道娘娘宽心,转脸就给还在边隘的秦作庭飞了一封信。
连秦作庭都觉得事情发展得也太快了吧。前几天傅太妃姑侄俩还在哭天抹泪地道人不守规矩,如今这个不守规矩的事情怎么就在市井间传开了呢?而且还是人尽皆知,众说纷纭,各种版本与画册,层出不穷。他和陆瑾佩除了傅家派人在陆家门口闹事之时公开在大街上打马走过,好像就再也没有教这些百姓得知人群中某男是皇上,某女是太后的事情了吧?
这必然是傅太妃把事情告知了傅孜远,老头拿这个大做文章。
但是作为大臣,一个久经宦海的大臣不可能不知道皇帝尊严皇家脸面的重要性,如此听之仍之,还在事后不疼不痒地参了一本,纯属故意为之。
那么傅孜远故意任这件事情闹大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那个他们傅家唾手可得,可他就是得不到的后位了?
监国丞相祖世伦的奏折同日抵达,除了义正言辞数落他之外就是将最近大臣们所上的奏折仔仔细细地汇报了一遍。无外乎是傅氏一党,针对最近如同瘟疫一般的谣言做了深刻的理解和反思,要皇上务必清理自家门户,不能教一只来历不明,媚主的狐狸精乱了朝纲、寒了臣子们的忠心。话里话外的意思,老爷子似乎也是同意傅孜远这么下三滥的行为的。
秦作庭一手军报一手奏折,冷哼了一声就把从京中来得信件给扣在了桌面上,傅孜远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真的是太好了。由此,傅太妃姑侄是不能再由着她们兴风作浪了,但是如何把这么件事情压下去才是最紧要的。
不过他愧疚的是如此把那小丫头放在风口浪尖上,说到底是他家门不净才导致内戚外臣联手搞得满城风雨,他倒很想看看陆小佩那个臭丫头到底会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宫里有傅太妃坐镇传消息,自然不出几日就满后宫都知道皇上是受了太后狐媚的勾引,难怪陛下不常临幸后宫,这下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在陆太后回宫当日,难得的太妃新妃齐聚一堂,坐等看狐媚太后给什么说法。
☆、刺客名唤冷笑兄
寿昌宫里,陆瑾佩回后宫的第一日除了众妃来叩拜之外就显得特别的安静,安静到陆瑾佩都觉得她们不问些什么她都有种心惊肉跳的冲动。等了一整日,难为她们都不来讨个说法,她就觉得越发的诡异。晚上用膳的时辰,段祥来报说是两位殿下知道娘娘回宫了,要来宫里找晚膳用,这会已被明晔带到宫门口了。
陆瑾佩眼光闪了闪,便招呼人把她们迎了进来。
用饭的期间,陆瑾佩发现两个小娃子对明晔的认知感似乎比对他们的爹还要多,明晔哥哥的叫唤着别提有多热络;而明晔似乎对他们的熟悉程度也要胜过他们的爹,连什么时候用什么菜,什么时候该喝口汤,小娃子们还未开口,明晔就已经出手张罗,如此下去,秦作庭这厮老爹的地位甚是堪忧啊。
饭后孩子白日里玩闹困得早,嚷嚷着要在漂亮姨姨的宫中安寝,一众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搬来了皇子公主的寝具服饰,张罗了好些时辰两个小娃子才沉沉睡去。陆瑾佩一直对明晔此举心存疑惑,便提出准备去宫外散步,要他作陪,明晔温和地答应了。
夜色越发的深了,宫中有几处已瞧不见了灯火,琉璃的宫灯高高低低地摇曳着,时而扑上来枯败的黄叶,颇有意兴阑珊之感。陆瑾佩看了一阵才转头对明晔道:“明公子家处北方,如今这个时辰也该是落叶归根了。”
明晔福了福身,温和地笑着:“娘娘说得是,姜地入秋极早,眼下还能瞧见些落叶子,再过些日子就该落雪满地了,铺得厚厚得一层很好看。”
明晔这个人很有意思,你和他无论说起什么事情,哪怕在枯燥无味他都能很有耐心地和你聊下去,而且和你聊得颇为投机,偶尔还能捧腹直乐。或许两个小娃子就是这么被收买了,不过,明晔到底是姜国太子,不得不防,但愿是她多想了。
转过一个岔路,就到了御花园的附近,陆瑾佩每次来时图方便都喜欢与秦作庭抄近道走,一来懒得走动二来秦作庭的恶趣味觉得杳无人烟的僻静之所,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今天也不例外,她觉得和明晔不妥刚想迈到大路上,前方左右便各冒出来四五个人,虎背熊腰的还蒙着个面,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手里各执刀剑,气势汹汹地盯着两个人,刀剑的锋芒印着灯光直直地投到两个人的脸上。
陆瑾佩暗暗地对着某处暗暗地晃了晃袖口,又瞥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明晔。皇帝不再宫中,连治安都变得如此之差,她可不会认为这是遇上了什么杀手火拼之类的传奇故事,火拼到大内里头,这些人不是醉了就是真喝多了,他们两个人揉巴揉巴加起来都不够人家磨刀片子的。于是瞟了明晔一眼准备扭头就走:“各位继续,就当我们不存在。”
那十来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拥而上把两个人团团围住。
陆瑾佩第一反应伸手就想往腰间的软剑上摸,不过想想这还有个外人,要是别人知道她这个迷惑皇上的狐媚子身上还带着家伙,到时候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所以呲了呲牙笑道:“几位兄台有何指教?吃宵夜东走左拐,一会就能瞧见御膳房,这会火还没熄,旁边就是御茶监,上好贡茶任君挑选,饭后口渴好选择;缺银子西出西华门往北走上两里地就是国库,金子还是银子只管拿;如果春闺寂寞京城最繁华的烟花之地……咳,兄台可随意。”
为首一人冷笑两声:“太晚吃宵夜长胖会增加我等死亡率,不过银子金子倒是缺,可惜啊有人给了一大笔钱来要你的性命,哥们现在不缺银子,至于女人……老子有钱还愁女人么?”说完,就要提刀猛窜。
“稍安勿躁!”陆瑾佩一手摸上腰间的软剑,一手制止了他们:“兄台,莫非认错人了,宫中妃嫔众多,莫要杀错了好人。”明晔在旁边直笑是几个意思。
“哦,哥们常吃这这碗饭,你可是太后陆瑾佩。”那人晃了晃森寒的刀。
陆瑾佩被晃的眼花,泛着一双通红的大眼坚定地道:“哥们,你果然认错人了,太后的寿昌宫在不远处,直行右拐再左拐就到了,我就不妨碍你们了,请自便。”
领头的又冷笑了两声,甩了甩刀道:“传闻太后是个狐媚子,长得国色天香,又性喜男宠,今日瞧你生得国色天香,跟着的男人也是这般好看,还敢否认?”
哗嚓,大爷的,这位冷笑兄,你知道的还挺多哈,狐媚子,你全家都是狐媚子,你全家都性喜男宠,陆瑾佩强忍着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呵呵,兄台,那你就更认错人了,太后是个老太太。本宫年轻貌美是皇上的妃子,不是太后,他是本宫的男宠不假,因与本宫有了私情,才趁当今圣上不在宫中,花前月下诉个衷肠。哦,这种行为民间叫偷情,大内叫秽乱宫闱。”
陆瑾佩幽怨地看着明晔憋笑到内伤。
为首的冷笑兄烦躁地挽了几个刀花,看了身后的黑衣人一眼,对陆瑾佩道:“哥们不是早应该想到这种皇宫禁地,偷个情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你真不是太后?”
陆瑾佩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身旁的明晔也很斩钉截铁。
那人由于彷徨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恶狠狠地道:“胡说,寻常妃子哪能有你这般胆量,你定是太后不假,弟兄们还不上。”
冷笑兄抬手一刀超陆瑾佩劈了过来,还未待陆瑾佩把软剑从腰间抽出来,明晔低低地道了一声 “冒犯了”便拦腰搂过她将她带到了一侧,只见为首的冷笑兄举刀砍来,一片寒光里有一个不明物体擦着他的手在空中飞快地旋转划了个圈直扑他的面门而去,他反应很快,错步闪身,那灰扑扑的不明物体自空中掠过,钉进了一侧的树干里,那十来年的老木头微微地晃了两下不动了。
陆瑾佩看着明晔微动的手指,再看看嵌入树干里两个拇指大小的尖锐石块,默默地叹了一声,高手呐!
显然冷笑兄众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神色不明地就朝着明晔看了过来。
明晔这人生得好看,平时说话又文质彬彬的,而且才学出众,一副儒生装扮,任谁也不会往这哥们是个练家子这方面想,哪里知道身手如此之好。
早知道,秦作庭给她派侍卫的时候要这个人多好,脑袋很聪明,长得又好看,偶尔还能调戏一下……咳,扯远了。主要是皇帝陛下给她的侍卫清一色的禁卫,脑子呆板又无趣,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天女散花似的把她围在中间,让过路的人纷纷退避三舍。她和秦作庭争执过若干回,回回都被他堵住了嘴,说这些人武功数一数二,沉默寡言是因为他们功夫好,口才好的武功就差,可见陛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很圣明的。
陆瑾佩今天死命地甩袖子好容易把准备散出来的侍卫给堵了回去,就想静观其变,等他二人和平脱身之后再叫他们把这些刺客收拾掉,但是眼下恐怕不能善了,明晔也已经被盯上了。
明晔这招敲山震虎把冷笑兄众人唬了一跳,可他们毕竟长时间吃这口饭,道上的规矩还是懂的,宁可不要命也不能认怂,否则若是传出去这可怎么混。所以,来吧,群殴吧,一群人就围着明晔涌了上来。
明晔虽然武功很好,一边护着陆瑾佩一边三下五除二夺了一个窝囊废的剑挺身迎战,但是他时时看顾着陆瑾佩难免分心。对方十来个人,这样斗了十数回合,明晔便处处露了破绽,眼看体力不支手臂上被划了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
陆瑾佩决定不必再试探明晔了,暗自招了招手,把快被堵哭了的一干侍卫给放了出来,数十个侍卫从四面八方杀进来,身形极快,手里的刀剑碰着人就招呼,本着抓活的审讯,所以这是几个刺客被突如其来的横冲直撞打得牙齿血肉到处飞,陆瑾佩这才认识到什么事数一数二的高手。她这才把明晔拉到一旁观察他的伤势。
这时,宫内的侍卫闻讯终于赶来了,道了一声罪该万死,把群殴之后躺在地上喘气的刺客们呼啦啦全都拉走了。
陆瑾佩叫一个傻呆呆的禁卫去叫太医,从袖子里摸出来一瓶残存的金疮药帮明晔敷上,安静地等着太医来。她给他简单地包扎了布条,就听头顶上的人淡淡地道:“抱歉。”
陆瑾佩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一片愧疚,眨巴着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哀家说,是哀家连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