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阿箩姐姐,魏常弥的眼睛亮了亮,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魏箩,忍不住瘪瘪嘴说道:“阿箩姐姐不在。”
秦氏也找了一遍,发现果真不见魏箩踪影。她问了魏筝才知道,原来平远侯府的马车紧随而至,魏箩去后面找梁玉蓉说话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丫头。”
魏箩和梁玉蓉走在人群后面,倒不是有什么要紧的私房话,而是随口说起方才的见闻。
梁玉蓉挽着阿箩的手腕,贴在她耳边道:“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阿箩慢慢走动,歪头想了想,“李襄?”
梁玉蓉立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睁大眼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阿箩弯唇轻笑,不以为然道:“能让你特意跟我说一声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这个倒是真的,梁玉蓉不再吃惊,跟她并肩走在鹅卵石小路上。好在前院喧闹,前面的人听不到她们的对话。梁玉蓉也知道魏常弘被李颂射伤的事,对这两兄妹没什么好感,她是个直肠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很坦诚。是以眼下,倒是跟魏箩同仇敌忾地站在同一战线。
走到后院花厅,屋里已经坐了不少妇人,定国公妇人坐在最中间的榉木八仙椅中,和长媳孙氏一起招待众人。孙氏怀中抱着一个碎花锦缎襁褓,里面正是今天才满月的小公子高湛。小家伙还小得很,脸蛋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模样倒是很标致。他性格腼腆,不肯让外人抱,只肯躺在母亲孙氏怀里,谁一碰他就哭。
魏常弥是家中最小的,他没见过比自己还小的小家伙,对高湛很是好奇。他离开秦氏怀抱,来到孙氏面前,拿起八仙桌上一块栗子桂花糕问孙氏:“他为什么总是哭,他是不是饿了?他吃这个吗?”
孙氏含笑摇了摇头。
魏常弥放下栗子桂花糕,又拿了一块翠玉豆糕:“那这个呢?”
孙氏还是摇头,笑道:“也不能吃。”
如此两三次,魏常弥把八仙桌上的糕点都问了一遍,可是高湛却什么都不能,他嘟起嘴巴问:“他怎么什么不吃,那他吃什么?难怪他都饿哭了。”
话音一落,引得花厅众人纷纷失笑。有几个妇人拿着绢帕点了点眼角,笑得泪花都出来了,觉得魏常弥方才的举动委实可爱。
魏常弥还不知道大家笑什么,但是知道大家是在笑他。他站在孙氏面前,总算有点不好意思,一转头跑回秦氏身边,努力把自己藏起来,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秦氏也笑,揉揉他的脑袋道:“傻孩子,弟弟吃的东西跟你不一样,不会饿坏的。”
他似懂非懂地哦一声,偏头询问:“那弟弟吃什么?”
恰好高湛的乳母要喂他喝奶水,秦氏就让他跟过去看了看。不多时魏常弥绷着小脸出来,一脸复杂地说:“原来弟弟不用吃东西,含一含就饱了。”
秦氏哑然失笑,知道他不懂,便也没有继续解释。
好在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见到魏箩以后,便一门心思都缠着魏箩去了。
*
花厅人满为患,定国公夫人让自己的小女儿高义瑜带着诸位小姐们前往后院八角亭一坐。高义瑜今年十八,年初刚刚嫁人,今日回到娘家就是为了看望小侄儿的。她未出嫁前跟高丹阳关系亲密,目下两个人走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前往后院。
魏常弥不肯老实,非要跟着一起过来。秦氏没有办法,只好麻烦魏箩照顾他一段时间。
一行人来到凉亭,高义瑜热情地安顿各位姑娘落座,亭子里有石凳、绣墩,还有四周的围栏可以就坐。魏箩带着一个小尾巴,走到哪里都不方便,只好把他先交给金缕和白岚照顾。
“阿箩妹妹,你到这里坐吧。”高丹阳笑着招呼她。
她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地方,于是拉着梁玉蓉一起坐在石桌后面,甜甜笑道:“那就打扰高姐姐了。”
高丹阳对她很照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关系多好,实际上她们私底下只见过一回面,说过一次话。高丹阳对她的好感,实在来得莫名其妙。正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所以魏箩跟她相处时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儿。
高丹阳命丫鬟奉上茶,跟高义瑜介绍她们:“这是英国公府的四小姐魏箩,这是平远侯府的大小姐梁玉蓉。”
高义瑜含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高丹阳将白釉梅花纹茶碗端到魏箩面前,语调缓缓道:“上回在景和山庄,我跟阿箩妹妹相谈甚欢,只可惜时间不够,没能尽兴。今日既然来了定国公府,定是要好好叙上一叙的。”
魏箩道谢接过茶碗,客客气气道:“高姐姐说得对,我也许久没遇到像姐姐这么投缘的人了。”
两人一来一往,表情端的异常真诚。
梁玉蓉不适合这种场面,她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既帮不上魏箩的忙,也不给魏箩拖后腿。
几句话下来,魏箩都应付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给人冷淡的感觉,一举一动都挑不出毛病。高丹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忽然问起道:“不知阿箩妹妹喜不喜欢听戏?”
魏箩抿一口茶,不疾不徐道:“偶尔听一次,我最喜欢听荣春坊的《凤还巢》。”
高丹阳哦一声,“正巧,我也喜欢听这一出戏。上回我在荣春坊听戏,出来的路上仿佛看到了阿箩妹妹,正欲叫你,只可惜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魏箩眨眨眼,随口问道:“不知高姐姐说的什么时候?”
“大约是狩猎比赛前三天。”她思考一番,旋即恍悟道:“彼时靖王表哥和琉璃也在路上,听靖王表哥说,阿箩妹妹是跟他们一起去的?”
魏箩“唔”一声,不置可否。
高丹阳掩唇一笑,说道难怪,“我印象中靖王表哥一直不爱听戏,那次竟然在戏园子看见他,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一旁的高义瑜正在喝茶,闻言露出诧异之色,“你说看见靖王表哥去听戏了?”
“是啊。”高丹阳也觉得难以置信,转头对高义瑜道:“还记得十五岁时我过生日那天,想邀请靖表哥一道去外面听戏,他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最后我生气了,扬言再也不理他,他后来送了我一对玉镯子赔罪,我才原谅他的。”
说着掀起月白绣金袖缘,让她看那对碧玉透亮的镯子,“就是这对镯子,我一直带到现在。你瞧,好看吗?”
高义瑜打趣她:“你都让我看了多少回了,能不好看么?”
她抿唇一笑,眼睫低垂,颇有些小女儿家的娇态。
其实这个镯子不是赵玠送的,是她那年向陈皇后哭诉以后,陈皇后以赵玠的名义送给她的。赵玠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镯子的存在,又或许知道了,他根本不在乎。可是她却很看重,几年来一直戴在手上,没舍得摘下来过。
魏箩托着腮帮子,往那镯子上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还没她腰上的祖母绿松鼠挂饰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