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菀沁刹住了步子。
记忆翻腾起来。那年她又太年幼了,不是这会儿沈肇提醒,根本记不起来。
八岁那一年,娘亲过世。
许氏被一时好心养进家门、却抢走了丈夫的白眼狼气得呕出最后一口血。
阖府挂起丧幡和白灯笼。
还是妾侍的白雪惠牵着宝贝女儿的手,在陶嬷嬷的陪同下,趴在表姐灵柩前,当着拜祭的客人,假模假样地捏着手绢儿干嚎:“妾的好姐姐,好夫人——你怎么走了呢,您可得叫老爷伤心死啊,这么大的家,今后叫谁来当啊姐姐——”
云锦重才四岁不到,并不能太体会丧母的悲痛,披麻戴孝随着云菀沁跪在灵堂,拉了一下姐姐的手,童言无忌,奇怪地问:
“姐姐,为什么白姨娘哭起来的时候……没有眼泪呢?”
若能回到当时,云菀沁真想告诉弟弟,没眼泪?呵,是为了叫白氏攒着以后流个够的!可那会儿懦弱又隐忍,她眼泪吞到肚子里,捂住弟弟的口。
当天,白雪惠回了院子,又将老爷拉进了自己屋子,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完全不避讳表姐尸骨未寒。她要争取时间,尽快爬上正室的位置。
云菀沁看尽了娘在过世前所受的精神折磨,见父亲与姨娘在丧期寻欢,丧母痛双倍增加,正好这时,沈子菱来看望失母的小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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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是黑蝶送的一朵鲜花~—3—
☆、第三十二章 方姨娘的小算盘
与奶娘一起将弟弟哄睡后,云菀沁跑到后院,终于在好友面前号啕大哭,宣泄悲伤。
“子菱!我没娘了!我以后都没娘了!这世上,再也没人真心的心疼我了……”
沈子菱被好友的悲痛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忍痛抱着云菀沁。
云菀沁哭着,只感觉一只大手覆在自己秀发上,轻轻抚摸。力度的轻重适宜,刚中带柔,让她慢慢镇静下来。
一个浓眉大眼的英挺少年站在面前,是陪沈子菱一起来的沈肇。
泪眼朦胧中,云菀沁听见沈肇说:“没了娘,今后你多个哥哥,我如何保护子菱,今后便如何保护你。”
夕阳中,余晖融融,灵堂的凄冷,父亲的薄幸,姨娘的黑心,在这一刻的温暖下,暂时化为乌有。
今后,你多个哥哥。这话,她哭完就忘记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更是将年少时的这份记忆冲淡了。
原来,沈肇一直还记得,真的在履行兄长的责任。
可,前世……他又为何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携妹出京?
回忆至此,云菀沁眼眶有些湿润,心中却疑窦重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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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夏侯世廷从小厢房里出来。
院子外,施遥安早就在毗邻的古柏下守候,见王爷出来,试探:“看来那位云小姐,已经与三爷熟了?这可好,慢慢的,便能与许慕甄搭上关系了。”
“算不上。”语气淡如水。那女孩,并不容易轻信人。
“啊?奴才看,三爷与那云小姐在里头待了半天……云小姐出来时,还一脸的轻松愉悦呢。”
夏侯世廷唇角一勾,借助自己来帮她完成难题,她当然轻松,当然愉悦。这女子,碰到个能用的人都不放过,当真圆滑得很。
许慕甄,他想要招揽在麾下,而这女子,却是他收获的意外之宝。
背手走了两步,在弯曲游廊上,夏侯世廷停下来。
跟在身后的施遥安听主子若有所思地开声:“遥安,想法子买通宫中太监总管,换掉母嫔身边原来的那一批侍婢,再叫蕊枝选几个心腹丫鬟,老练聪明一点儿的,送到宫中贴身伺候母嫔。”
施遥安明白了夏侯世廷的意思:“是,三爷。”
夏侯世廷胸口一块石头豁然落地,又生了些莫名自嘲意,居然把那初次见面的丫头的话听进去了,——前脚刚分开,后脚马上照着做?
还真是……活见鬼了。
——
云府翻天覆地。
云菀沁那天回来后就再没见过云菀霏,妙儿打听后,过来偷偷传信儿,说是老爷黑着脸把她拎了回府,直接塞进闺房里,这次可不是单纯锁门,直接钉死了门窗,又叫两个壮汉护院在门口守着,每日叫下人去送一餐饭,任云菀霏哭嘶了喉咙也不去看一眼。
白雪惠知道事儿太大了,这次别说梨花带雨地求情了,抹脖子上吊都没用,当天一回府,蔫条儿一般,被下人扶进了院子。要是说上次女儿被家法处置,白雪惠是故意装病博老爷怜悯,这次便是真的气急攻心,加上暑热一袭,一病不起了。
女儿虽然被宠得刁蛮任性,但也不至于这般沉不住气啊!寿宴那天她明明被锁在家里,怎么会跑出来?
白雪惠越想胸口越是憋闷,陶嬷嬷手指伤势还没好,破抹布似的甩在柴房里,她身边也没个贴心人儿安慰,更是一蹶不振,爬不起来。
后院无人打理,云玄昶叫方姨娘操持中馈,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前会协助主母料理家务,学习经验,以便出嫁后在婆家及时上手,所以也叫云菀沁搭一把手。
方姨娘原本是许氏的大丫鬟,闺名月蓉,负责贴身伺候。
许氏身子垮了,自知时日不多,怕自己一走,白雪惠若是霸占了后院,一双儿女会受苦,想来想去,临终前两个月,许氏将方月蓉主动给了丈夫,叫云玄昶收了房,至少能叫白雪惠分些心争宠,不会将矛头只对着云菀沁姐弟。
这事儿让白雪惠气得银牙崩碎,知道许氏不怀好心,当了夫人后,对方月蓉便是呼呼喝喝,非打即骂。方月蓉平日唯唯诺诺,生了女儿云菀桐后,母女两个更是就像白雪惠和云菀霏养的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