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廷见她不讲话,表情十分复杂,脸色先白再红,身子还颤了一下,估计还真是哪儿不舒服,可到底哪里受伤了也瞧不出来。
裙背后沾血,难不成昨儿晚上被高骏推倒在地时,摔到了?
他一疑,昂长英伟的身躯弯了几寸下去,眯起俊眸,研究裙子后摆缀着那几朵红梅:“血流得不多,但也不算少,鲜红带乌褐,倒不像是正常出血……”
他的瞳仁透彻晶莹,虽深不见底,又全无杂质,宛如流淌着的深河。
她都快被说得尴尬死了,却也总算确定了,这男人,真的是不知道她这是小日子来了!
云菀沁退后两步,避开他盯着自己裙子:“三爷,我没伤。”
“胡说!”夏侯世廷身子一直,斥了一声,“都流血了还没伤?死鸭子嘴硬。”
云菀沁无奈了,皇家的性教育、性启蒙不是很好很全面吗?不是年纪小的皇子,就开始有专人给他们看那些画册啊娃娃啊什么的么。
他虽然还没娶妻,但王府的美婢多得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偏偏夏侯世廷还真是没见过猪跑,三岁便送出宫,先在青灯古佛的相国寺,后来在远离闹市的北城,被护得紧紧,王府的婢子和嬷嬷怎么会主动告诉主子什么叫月信。
对于女子私事,他只在书中偶尔见过,却从没亲眼见识过。
后来蕊枝成为王府一等侍婢,更是对下人严厉,事事精心,当值伺候的婢子若是身子不干净,便会酌令换上其他人顶班。
“三爷,”云菀沁叹了口气,由她来教导他女子生理知识,似是有些怪,可现在也没人,“我是小日子来了,真没受伤,找些手纸和棉絮就好了。”当务之急是找着干净的月事带,岳五娘的卧室应该是有这玩意儿,可月事带这东西,毕竟太私人,不方便共用,再说了,人家主人不在家,她也不能去翻箱倒柜地找,只能就地取材地先找东西顶着了。
小日子。
这三个字在夏侯世廷耳畔边回响了两圈,才醒过来。
俊脸刷的涨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子。
他盯住云菀沁,就像看怪物一样,高挺的鼻梁渗出细微的汗,纤薄的唇轻微颤抖起来。
云菀沁不敢相信这副表情的秦王,真的是昨晚那个站在高家走廊下,冷冷旁观着高骏将自己灭口的男子吗?
还有,前世他帝王的模样也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道……
那么高高在上的尊贵不凡,竟会被女子月事给绊倒?
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她居然控制不住,噗呲出来。
他浓重地哼了一声,闷声不响地调过头,走了。
恼羞成怒了?算了,还是赶紧去找东西吧,云菀沁暂时管不着他了。
回了侧屋,她翻开抽屉,拿出一叠手纸,又从床单下抽出一小坨软软的棉絮。
可是裹在外面的带子,却犯了难。
如今的月事带其实差不多,都是用一段布条包着草纸、棉花或者草木灰,然后垫在小衣内。唯一的分别在于,有条件一点儿的人家,闺女会用柔软又透气、吸水性强的绸缎,里面裹棉絮,像普通农户妇人可能就是用布条裹草纸和木炭灰。
云菀沁找来找去,也没找着合适的布条。
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倒是垫着一块布……那粗糙程度,布着黑漆漆的可疑脏痕,云菀沁还真是不敢用。
去外面瞧瞧吧。
门一开,差点儿撞上一堵肉墙。
夏侯世廷脸色黑黑的,应该在门口站了很久,手上端着碗东西,长腿几步跨进去,将碗“噔”一下搁在桌子上,转身出来时,又不小心看到女子裙子上的小红莓,鼻颊再次一热。
该死的,还没换?
云菀沁瞟了一眼桌子,是一碗红糖姜汤。
夏侯世廷久病成良医,也看过些医书。
书中说,天癸期,不可贪凉,不可受冷,不可浸水,不可惊惧,不可嗔气,否则于女体大不利,严重起来,可能会落下终身不孕之症或各类妇科杂症。
山间本就气温低,这几日更是阴雨连绵。
虽然惊讶他心思细腻,可眼下云菀沁最需要的却并不是这个,见他要转身,忙喊:“三爷!”
男子脚下一驻,似乎看出她的为难:“是不是还要什么?”
虽有点儿不人道,可是有资源不用,过期作废,云菀沁不好意思地一指他腰带:“差个布条,要系在腰上……没找到合适的。”他这一身衣裳的料子不用说,绝顶好货,细密却又硬挺。
夏侯世廷听明白了,这是看中了他的衣服。
他莫名鼻根渗出些汗,又发了几分燥热,背过身子,将腰带抽了出来,拿起来度量了一下,“刺”一声,手比剪刀还利索,撕下一截,递给云菀沁。
那个长短,宽度,弧度,倒还真的正是适合……这下轮到云菀沁整个人有些不好了,脸一烧,赶紧抱着他的腰带进去,用清水搓了两道,拧干后,在炉子上烘干,填了棉絮手纸,再找出针线缝制好,最后垫进了小衣内,换了条裙子。
整个人总算踏实了。
这一闹,两个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各自装作没这事儿,灰溜溜躲进各自屋子去。
晌午,云菀沁的窗棂才被外面某人敲了两下:
“吃饭了。”
没声音。
夏侯世廷忍不住,从窗户眺进去。
她靠在床上,上午还红润的脸,现下有点儿发白,额上晶莹闪烁,是汗水,娟秀的眉拧成个小山峦,身子还在微微颤着。
“不吃了。”云菀沁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