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本想再多说点什么来展示一下她的正室风范,可一想到以后就得天天见到这个庶出的,心里就腻歪得很,摆了摆手就在丫鬟的簇拥下回了正房。
祁青远在赵氏强装慈爱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厌恶,也对,没有正室夫人会喜欢小妾生的孩子。他并不奢望赵室能喜欢他,他只求赵氏不要害他。他上辈子虽然也是男人,但是也看过网上热播的甄嬛传,更听过许多后母虐待继子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是庶出子。看着赵氏被一群人拥着回了正屋,祁青远挺拔的鼻子皱了皱,他幻想的官三代的好日子还没享受到,可豪门争斗的一角却向他拉开了帷幕。
国公世子祁高格喝得有些微醺,他在贴身小厮的搀扶下走进拾新阁。赵氏赶忙命人给他煮醒酒汤,又亲自给他净面换了衣衫。一通忙活后,世子爷斜躺在软榻上,赵氏坐在旁边准备给他打理有些湿湿的头发,就听世子问道:“远儿今日可好,他搬到你这来可有不习惯?”
赵氏不慌不忙给他打理,像早知道他会问一般:“妾身一回来就去看过大少爷了,精神头很足,妾身去的时候他正到处瞧着看,小孩子嘛,都爱新鲜,哪里就会不习惯了。”
世子一听就笑了:“我之前也听二全回报,那小子精力十足,好啊,精力好就说明健康,我祁家可没有病秧子。”祁二全是国公世子的心腹小厮。
赵氏听到有些不快,这是在敲打我怕我把你的儿子养成病秧子么?可她毕竟也出嫁这么多年了,已经能够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外显,只是略微一顿就颔首道:“大少爷的确是个好的,妾身也会好好照顾好大少爷,不让世子忧心后宅。”
世子拍了拍赵氏的手,把碗里最后一点醒酒汤喝完,起身道:“我去看看远儿再回来,今夜就歇在你这儿了。”说完就踱出了门,赵氏咬了咬牙,向她的奶娘道:“你看,到底是儿子,天都黑了还要去看一眼。”
第3章 宅斗
祁青远对父亲的认知很模糊,他上辈子的父亲在他幼年就因病去世,在他有限的记忆中,父亲总是牵着他去隔壁邻居家玩,他记忆中的父亲就是有一双温暖的手。而眼前的这个人,穿着华丽的长衫,梳着高高的发髻,腰间佩着名贵的玉坠,年纪不大却很威严,对着一屋子行礼的人视而不见。虽然笑着看着祁青远,可高高在上往下瞧着的目光,祁青远却没有感受到多少父爱。
世子看了看在摇床上的祁青远也没有多问什么,盯了盯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在西厢房停了不到一刻钟就回了赵氏的正房。祁青远看着国公世子慢慢走远,心里叹息:“看来我这个庶出的儿子,的确没有什么分量。”他的小手舞了舞,合了合嘴巴想,“还是先睡吧,现在还是几个月大的婴儿,我想讨好世子也不可能啊。未来该如何,只能以后再想。”
一转眼,祁青远在赵氏这儿已经生活了快半年,他现在已经九个多月,长了六颗牙,会模糊地说几个简单的单音词。婴儿的生活不需要费脑,只要任奶娘和丫鬟们搬弄即可,他也没打算特立独行的当个九个月就会流利说话,麻利走路的小神童,整天大部分时间在睡眠中度过,剩下的一点时间就观察他周围的人和听大人们的讲话了解这个世界的事情。
比如现在,他正抓紧好不容易在赵氏房间的时机听嫡母赵氏和嫡母的母亲成王妃之间的谈话。作为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赵氏自是有显贵的身份,他是今上皇叔的嫡女,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堂妹。
今天成王妃携成为世子妃还有几个妇人来看望赵氏,赵氏为显贤德把祁青远抱出来给几个贵妇瞧瞧,期间赵氏的表妹余氏似乎很喜欢祁青远,抱了他就不肯撒手,后来看祁青远睡着了,才放了手。赵氏就大度的把祁青远安置到了她的正房里屋睡,才有机会听到赵氏母女的谈话,平常赵氏只是装装样子问问奶娘祁青远的状况,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呆在赵氏身边。
祁青远在摇床上假寐,可他的耳朵都快立起来了,现在珠帘外面只有赵氏母女二人,她们母女只当祁青远是婴儿什么都不懂,就没有特意把祁青远挪走。只听到外面有低低的泣声传来:“母妃,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可世子三天两头的跑到那些姨娘通房的屋里去,一个月来我这里的时间也只有六七次,我那好婆婆和二弟妹又联手挑剔我国公府中馈之事,我还要照看那个小庶种,其中的艰辛,……”
“好了,”成王妃恨铁不成钢的打断赵氏的哭诉,“你是祁国公的世子夫人,主持国公府的中馈是名正言顺,只要你不犯大错,你婆婆能挑你什么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在那些小事上投入过多的精力,你要把眼光放远点,只要你生下国公府的嫡孙,你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你婆婆难道还能废了你的世子夫人之位不成。她再想她的儿子当世子,那也要你公公和皇上同意才行。祁国公府不比当初,你公公是不会再让国公府经历不必要的动荡。世子现在的位置还是很稳的。”成王妃语重心长地看着自己的儿女。
“可是,世子总喜欢去那些狐媚子房里,我也没有办法。”赵氏现在哪里还有世子夫人的架子,成亲多年没有子嗣,已经把她高贵的心折磨得不成样子。只希望母亲能给她出个好主意。
成王妃看着女儿怯怯的样子,生气地道:“什么狐媚子!那是世子的姨娘通房,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沾花惹草,喜欢温温柔柔,曲意奉承的女人。你就是醋性太大,又摆你贵女的架子,要我是世子爷也不会喜欢你。”
“娘,”赵氏一脸的不满叫了声。
“儿啊,我们女人最大的依靠不是夫君,而是儿子,只要你生下嫡孙,母以子贵,世子自会对你另眼相看。更何况那些姨娘通房的身份岂能跟你比你看,”成氏抬了抬眉向里屋祁青远的方向看过去,“伍氏生了儿子又如何,她还是要在你面前立规矩,还要乖乖地把儿子给你养,且她自己为了儿子还得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你。”
赵氏顺着成王妃的目光看过去,喃喃道:“是啊,这半年,伍氏对我是愈发的恭敬了。”
成王妃看女儿终于有了点明悟的意思,赶忙趁热打铁:“那当然,她恭敬你只是希望她儿子能好过一些罢了。你啊,那些侍妾只是玩物而已,你要把心思放在子嗣上面,多多拉拢世子,早些怀上孩儿。你看你表妹刚才那么巴巴地抱着那个小庶种干什么,真是喜欢他?她也是成亲一直没有子嗣,听到旁人说多抱男孩就容易带来子嗣而已。我们虽然说不信这些,可老人传下来的偏方总有几分道理,你以后也多抱抱他,还有母妃给你安排的那个游医听说很有几分本事,他开的方子你可有按时吃?“赵氏看到母亲有几分急切,忙回道:“吃了吃了,一直吃着。母妃的心意女儿岂敢辜负。而且,而且……”赵氏言辞有些犹豫,有抬头瞄了瞄祁青远的位置。
成王妃是个急性子,还以为那个游医诊断出女儿有什么隐疾有碍于子嗣,连忙询问:“而且什么,可是有什么碍事?”
赵氏又看了看里屋的方向,靠成王妃更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知道那个游医不是我们大赵国的,说是从北夷江夏国过来的,我就让他给那个小庶种也开了些东西。”
成王妃一听,往屋内环视了一遍,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和祁青远,下人早被打发了,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满脸怒容地斥责赵氏:“你哪来的胆做出这样的事,毒害子嗣是可是大罪!”
赵氏满以为母亲会夸赞她的主意,毕竟一个妾生子占了国公府庶长孙的位置,对于成王府来说也是一件打脸的事,而且母亲又是那样疼她,现在看到母亲满脸怒容,心里本就打鼓,连忙申辩:“母亲,我也是为了我以后的孩儿啊,我的儿子岂能叫一个妾生子大哥。”
成王妃看女儿执迷不悟,霍地起身,外面服侍的丫鬟听到声响回道:“王妃和夫人可是有吩咐。”成王妃顺了顺气,温声答:“无事,你们站远一些,我和夫人有要事相商。”
祁青远以为只是听一些八卦,给无聊的生活添些彩,没想到却是听到这样一桩关于隐秘,而且还是针对他的毒计。他顿时感到手脚冰冷,他只是一个九个月大的婴儿,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只能靠奶娘和丫鬟,可猛然听到赵氏居然向他下了毒,他就像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就算他婴儿的外表下有一颗成人的心也无能无力。他久不转动的大脑终于转动起来,他该如何是好。他的耳朵张得更大,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成王妃打发了丫鬟,又喝了点茶顺了顺气,打量眼前自己珍惜保护的女儿,暗自后悔不该让女儿从小在庇护下长大,一遇到麻烦就尽出昏招。她知道自己再不给女儿把好方向,赵氏才真是要毁了。
成王妃问:“你给祁青远下了些什么?”
赵氏看母亲发怒,早就惴惴不安,见母亲发问,连忙老实交代:“不是什么剧毒,听那个游医说是北夷的一种慢性毒,一般大夫没有见识过是查不出来的。把药草和着奶娘的补品一起炖,然后奶娘的奶就产生这样的慢性毒,而且要一年多才会发作,身体会慢慢的变差,就跟着凉生病一般,伺候他的人是世子安排的,就算查也查不到我这里来。”
成王妃看还有挽救的机会,立马道:“不要再给奶娘吃那些东西了,他现在还是国公府唯一的男孙,国公爷都在意着,要是哪里出了一点纰漏都会把你牵扯出来。而且他对你还有用,要是你一直生不出儿子来,他就是你以后的依靠,你千万不可自毁长城。”
赵氏听母亲这样说哪里愿意,急急反驳:“母妃说的是何话,女儿一定会生出自己的孩儿来,哪里需要一个小妇的庶子。”
成王妃对着女儿倔强的模样,只能改改口风:“是,是,是,为娘也希望你自己生出孩儿来,只是现在真的不是除掉那个孩子的好时机,你若一定要除掉他,也等你把儿子生下来再说,而且,他现在养在你身边,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下毒这种纰漏多的事情万万不可再做。”
赵氏见母亲语气严厉,表情严肃,而且说的的确有道理,心里恨恨地,却还是答应了成王妃不会再给于奶娘下那北夷的慢性毒。等时机成熟在处理那个小庶种。
祁青远心里复杂得紧,不知该感谢成王妃,还是恨赵氏的手段毒辣,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他只是更加清晰了自己的处境,一个没有任何保护的他,以后在这偌大的国公府想活下去该有多难。
第4章 启蒙
自从那日听到赵氏母子的谈话后,祁青远悠闲的婴儿生活变得忧虑重重。
他不知道赵氏是不是真的听了成王妃的话放弃了给于奶娘继续下毒,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中了几分毒,会不会变得像赵氏所说的孱弱不堪,要知道古代的医疗水平实在不高。
又对自己的奶娘感到亏欠,以前听奶娘自己念叨过,她有一个比自己大七个多月的女儿,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有没有喝到过有毒的奶水。
就这样焦躁了几天,或许是那个北夷药草真的很厉害,又或许是心里原因,祁青远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他只是觉得脑子像浆糊一般,再也不能思考以后该如何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浑身发烫,在九月的天气里,似乎都还能感受到那炽热的阳光。模模糊糊间,耳旁有温柔的抚慰声,焦急的询问声和怒气十足的斥责声。
祁青远再次清醒时看到了他的生母伍姨娘,能得到国公府世子爷宠爱的人,容貌自然不俗,那个在祁青远眼里柔弱得似水一般的女人,此时满眼的血丝,满脸憔悴,紧紧的抱着他,一只手摸着他的背,还时不时探他的头。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享受到母爱的祁亲远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娘。可伍氏扯开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扩大,眼里就布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