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转眼,到了武顺十三年,祁青远十岁了。
天还未大亮,祁青远已经打了一套拳回来了,站在旷心斋门口张望的翠妞见,自家少爷赤着胳膊满额的汗水,赶紧拿了一张干帕子递给祁青远,嘴里嘀咕道:“少爷每天早上都要做一些怪动作,累得一身臭汗,也不闲脏。”
祁青远哈哈大笑,也不解释,径直往屋里走,嘴里嚷嚷:“翠妞,给少爷提水来。”
翠妞嘴里的怪动作,其实是祁青远打的一套五禽戏,还是祁青远上辈子晨练时向公园的一位老大爷学的,他不好解释怎么会打五禽戏,就让丫鬟婆子们误会他喜欢摆一些怪动作,反正无伤大雅。
因是夏天,祁青远从了个凉,由荷雨伺候着穿衣服,一件青色的锦袍,一块上佳的墨玉,等荷雨收拾出来,旷心斋就了一个翩翩小郎君。
翠妞递过来一杯茶,憨憨的笑道:“梨雨姐姐去厨房拿早膳了,少爷尝尝翠妞给您沏的茶。”
祁青远接过来喝了几口,不吝的夸道:“嗯,不错,翠妞沏茶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翠妞见少爷夸她,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转身跑出去,嘴里喊道:“娘,少爷说我沏的茶好喝。”
祁青远看着翠妞像个孩子一样淘气,眼角微暗。翠妞是于嬷嬷的女儿,比他大几个月,小时候一场高烧把脑子烧的有些糊涂,祁青远很愧疚,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翠妞喝过于嬷嬷奶的原因,导致身体虚,容易生病……
在祁青远七岁搬到旷心斋的时候,按例要给祁青远配齐一个管事妈妈,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四个婆子。祁嬷嬷就想办法把女儿要了过来,翠妞是家生子,是一定要在国公府为奴的,女儿这样子她只能把她身边照应些。
也正是因为翠妞不怎么灵光,赵氏也乐意她来服侍祁青远。现在于嬷嬷是旷心斋的管事妈妈,荷雨梨雨是祁青远的大丫头,服侍祁青远的日常,翠妞和另一个叫环儿的丫鬟年纪小些,只是做些跑腿的事。
而伺候祁青远读书的两个小厮,一个是世子安排的,一个是赵氏安排的。
“少爷,早膳到了,今日可有您最喜欢的翡翠汤园。”梨雨的声音打断了祁青远的思绪,见梨雨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碧梗粥,一碗珍珠翡翠汤圆,一碟如意糕,一盘黄金小馒头和一盘水晶芹香饺子和一小碟肉咸菜,不禁食指大动。
“怎么今日的早膳这么丰富,梨雨又贿赂厨房的妈妈啦。”祁青远吸了几口碧梗粥,空空的胃满足了,调侃道。
梨雨嘻嘻的笑道:“少爷又打趣人家,今日可是国公爷的寿辰,厨房的管事妈妈们忙的团团转,就是奴婢想贿赂她们也没有机会啊。”
正说着于嬷嬷从外面进来,听见主仆俩的谈笑,也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今日府里的人忙的团团转,一心想把国公爷的寿辰办好,哪里有心思放在早膳上。再说,我们梨雨的荷包可是紧紧的,才不会去贿赂那些眼高手底的无底洞。”
听到于嬷嬷的话,旷心斋的几人都笑了起来,梨雨更是满脸通红,谁到知道梨雨最是节俭,平日里舍不得花一分钱。
祁青远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的放了碗筷,接过翠妞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问:“什么时辰了,力行和力勤回来没有。”
于嬷嬷向站在门口的荷雨望了望,见她摇头,回道:“时辰还早,大少爷坐着喝杯茶,想来也快回来了。”
祁青远点点头,果不其然,茶才喝了几口,门外就进来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厮,都穿着褐黄色的长衫,恭着身进来行礼。其中个高的回道:“回禀大少爷,打探清楚了,三少爷送的是世子夫人准备的一幅山水画,二少爷的贺礼也是二夫人准备的,一套白玉棋,四少爷抄了五十篇寿经,五少爷是自己写的百寿图。”
祁青远沉吟,转眼看了看摆在书桌上的一叠厚厚的佛经,“既然如此,力行,带上我们的寿礼,该去前边了。”
第12章 寿辰
祁国公今日五十大寿,府里半个月前都已经忙活起来,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活计,国公府里一片繁忙。今日国公府正门打开,宴席八十桌,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收到了国公府的请帖,当今皇帝登基十多年,祁国公府还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宴席,国公府里众人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祁青远正往国公夫人刘氏的寿康居走,今日府里的老爷少爷都要先到寿康居给老爷子拜寿后才开始准备接待客人。
国公府占地宽广,从祁青远的旷心斋到寿康居有一段距离,要经过祁青昂住的旭墨阁,还要绕过内院的小花园才进后院的垂花门。
现在搬出内院的少爷已经有了五位,都是住在内院的北边。这里共有十多个院子,都是供未成亲的少爷住的,旷心斋在最里面的北角,平日里也安静。
国公府里勾心斗角,兄弟之间除了同母的,都不太亲近,平日里上学请安都是各走各的。
这样一路走来花了两刻钟才见到寿康居的院门,门口站着几个穿戴整齐的年轻婆子,力行一溜烟的跑上去赛了两个荷包问了几句回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夫人和三少爷六少爷刚到,三夫人和几位少爷小姐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祁青远颔首,抬脚向里走去。刘氏的贴身丫鬟在廊外随侍,见到祁青远的身影蹲下行礼,祁青远对待府里的下人一直都是和和气气,停了停身道:“碧儿姐姐辛苦了。”
碧儿温柔的声音传来:“大少爷折杀奴婢了,这是奴婢的本分。”说着打起了水晶帘,请祁青远进门。祁青远独自进去,力行在旁边的耳房内等候。
刘氏今年才四十出头,加上保养得宜,看着才三十多岁,这些年她面庞越发和善,正被三房的几个孙子孙女围着,乐呵呵的逗弄他们。
祁青远上前给刘氏请安:“祖母万福。”
刘氏抬眼看祁青远,慈爱的说道:“起来,到祖母这儿不必这么拘礼,就你这孩子礼重,你看这几个猴孙可皮的很。”
祁青远忙道:“孙儿大些,自是要规规矩矩的给祖母请安行礼。弟弟妹妹还小,正是玩闹的时候呢。”
刘氏笑眯眯的指了指三房才两岁的新哥儿,“就这小子最皮闹,一大早就到我这儿来要红包,记性真好,知道他祖父寿辰呢,还记着去年国公爷发的红包。”
三夫人笑着接嘴:“那是父亲母亲疼爱新哥儿,他呀一天巴不得往您这儿跑,在行吟堂总是念叨要到您这儿来。”
刘氏抱起新哥儿碰了碰他的小脸,慈爱的问他:“新哥想到祖母这来玩什么呀。”
祁青新两岁还差几个月,话还说不明,嘴里咕咕的说了几句,就要往他哥哥那里爬,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闲聊着。
祁青远趁机给赵氏行了礼后,又和赵氏的两个儿子打了招呼,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闭口不言,旁边的喆哥儿两兄弟也是安安份份的小声的说着些什么,一点也没有在拾新搁的活泼劲儿。
祁青远端起杯茶,冷眼看着三夫人奉承国公夫人,赵氏偶尔搭搭腔,换来刘氏不咸不淡的回应,祁青远就暗自憋笑。
三夫人是太仆寺少卿李家的嫡女,嫁了庶出的三老爷,嫡妻庶夫,加上祁国公府的爷们都有些怜香惜玉的美德,所以夫妻感情并不融洽。李氏见丈夫靠不住,就自己给自己找了靠山,刘氏喜欢给赵氏添堵,自是乐意有三房这个助力,赵氏每次来寿康居请安都弄得灰头土脸。
这两年国公爷还是养病不出,祁高格领了禁卫军四品上骑都尉的差事,二老爷祁高恪领了五品按察佥事的职位,连庶出的祁高洛都荫蒙了一个职位,祁国公府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在小心翼翼的摆脱当年站错位的阴影。
可国公府内的争斗却十年如一日的激烈,大房是承嗣房,名正言顺又有国公爷的支持是有明显优势的;二房是继妻所出,也是嫡房,有刘氏的手段加上祁高恪也领了实差,二房近几年经营的也是红红火火,隐隐有抗衡大房的实力;三房是庶房,祁高洛只荫蒙了虚职,就管着家里的庶务,他一向是两不得罪,可三夫人却和二夫人联起了手。祁国公的水深不可测,一不小心就会溺毙。
祁青远心思飘忽,乱七八糟的想着,就见二房夫妻到了,见到亲儿子来了,刘氏真正开心起来,一会儿嘘寒问暖的关心二老爷,一会儿心肝宝贝的哄着二房的几个儿女。
巳时一刻,祁国公带着世子和三老爷祁高洛一起进了寿康居,刘氏笑盈盈的带着众人见礼,亲自扶着国公爷上座,嘴里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世子和高洛也跟您一起过来。”
祁国公撇了撇了老妻,由她刘氏伺候他入座,慢吐吐的回答:“之前吩咐他们请个戏班子过来热闹热闹,他跟高洛一起过来回禀戏班子的事。看时辰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大赵的达官贵人们享乐的方式还是有很多,男人们除了喝花酒逛楼子,还喜欢骑马围猎看马戏;而女人们往往就是逛些园子,打打马吊,一般请戏班子来家里唱戏都是在逢年过节或是家里办宴席时才可以,而大赵文人提倡浪漫之风,戏班子里排的戏都是女人们爱听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