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觉得现在百姓们粮食还没有吃饱,弄那么多粮去烧了酒实在太浪费了。”唐小鱼喝了两杯葡萄酒,精神就有点亢奋了。
她不是个能喝酒的人,她酿的这葡萄酒,度数跟坊间卖的米酒已经没多大差别。只是葡萄酒甜,一不小心就容易喝多,偏她体质还是个经不得酒精撩拨的。
“喝酒喝醉了多误事啊,有些没本事的男人喝几口黄汤,醉了回家还会打老婆孩子,我看,朝廷就该有个禁酒令,成年人不许酗酒,未成年人不许喝酒。粮食省下来还又不会误事,多好。”
裴简咳了两声。禁了酒,丫头你还酿酒要卖给谁去?
荣王忍不住打断她:“小丫头,这点酒哪里能喝醉?”
“这样的酒是不太容易喝醉,但换了烧刀子您再试试?两杯就倒。”
“说笑。”荣王哈哈大笑,“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两杯就能放倒我的酒。”
“蒸馏一下啊!”小鱼比划着,“拿锅子把酒蒸出来,浓度可以达到很高。消毒杀菌,居家必备!”
裴简歪头想了想说:“修道之人的炼丹器中似乎有你说的这种蒸器,我滇南盛产花露,坊中也多备此物,却没想过拿来蒸酒。”
小鱼得意地说:“只是你们没想到,先人肯定有人这样做过。将酒蒸之,承以凝露,那里头酒精含量很高的。入喉如火烧刀割,我管这叫烧刀子。要是有人受了外伤,拿这样的烧刀子喷擦伤口,可以避免伤口感染发炎。”
裴简眼中一亮,虽然丫头口中所说的感染发炎不知道是什么,但想想便能知道意思。近年南方形势不稳,边境屡有冲突,只怕近一二年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要知道军队在战场上的死亡人数往往不到伤者在后方死亡数的一半,受了刀枪之伤的将士伤口极易感染,特别是在湿热的南方,伤损更甚。上好的金创药虽有,但价高难得,有一点都要留着给上官预备,底下的士兵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刀伤,也有可能熬不过去。
裴简觉得胸口似有一团火在烧,虽然只是个小丫头无心说的话,但于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触动。
哪怕战损只少一成,一成就是多少条年轻力壮的命啊!
裴简低头盘算着,荣王瞥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明明比李放大不了多少,但瞧瞧人家的孩子,脑筋动得快,人家也多沉稳啊。
荣王爷想起自己家里那个无法无天长不大的小魔王,就是一阵头疼。
“唐姑娘,这蒸酒之法你可以教我吗?”裴简问唐小鱼,见她一脸惊讶地抬脸看着自己,忙又加了一句,“不白学,我可以出银子,你开个价。”
唐小鱼摸了摸自己热乎乎的脸,看着一向高冷的裴世子化身为议价的商贾,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嗤了一声说,“开什么价啊,上回我救了你,你也不过给我个谢字,还少了半边。一看你就是个穷光蛋。”
裴世子脸红了,不是羞愧而是气愤。
他明明把身上裴家祖传的血珀都给她了,那东西可是无价之宝,她居然还嫌弃,说他是个穷光蛋?大恩不言谢啊,那么简单的意思写在纸上她都不明白,真是白长了一张看起来还算聪明的脸。
裴简强压了压了火,忍着气说:“既然你不喜欢我送的东西,那还给我吧,我另拿银钱还你。”
唐小鱼一把抱住自己的脖子,警惕地看着他:“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能要回去的道理?你给我了就是我的,多少银子都不换。你当我就认只钱吗?我有那么low吗?”
看她的架式,裴简几乎能肯定他那块祖传的玉镶血珀就在唐小鱼脖子上挂着呢。
虽然不知道漏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裴世子原本那张黑得能拧下墨汁的脸瞬间云开雾霁。
“那这样,你帮我蒸酒,我花银子买?”
唐小鱼指着他鼻子笑起来:“你可真傻,蒸酒多简单的事啊,你家又不是没下人的,有银子来找我买,还不如自己做几个蒸器,想蒸多少蒸多少,想什么时候蒸就什么时候蒸。”
“那蒸器……”
“我不会做啊,我只知道能这样做。”唐小鱼下一句就露出那一副铜臭嘴脸了,“要是我自己会做,我早自己蒸酒卖了,还能便宜了你?呜呜呜,技术废柴真是虐啊!”她突然拿拳头在自己心口砸了两下,然后“咕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再也不起来了。
荣王和裴简吓了一跳,男女有别又不好伸手去扶,忙招手让远远儿站着现在还空着肚子的碧桃上来。
碧桃一见唐小鱼那张桃花似的脸,哭笑不得地说:“没事,她这是喝醉了。这儿有没有可以歇的地方?我们家姑娘平日只敢喝两口醪醩的,今儿是酒喝多了。”又怕唐小鱼被人嫌弃,跟着解释,“我们姑娘很少喝酒的,而且她喝醉了也不会闹腾,可安静了,睡一觉就能好。”
荣王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说着叫了四婢过来,让春意背了小鱼到不远处的暖阁里去睡。
等小鱼被扛走,剩下的三个婢女将桌子收拾干净就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荣王和裴简两人。
“你送了什么东西给那丫头啊,那孩子居然给多少银子都不肯换。”荣王笑着问裴简,“她还说救了你的命,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裴简垂眸玩着茶杯上的盖盅:“不过是家里的一些事,不好说出来让长辈烦心。些许小麻烦,小子能自己处置。”
荣王哈了一声:“能自己处置还能欠个小丫头救命的恩情?”
他顿了顿又说:“你的曾祖父是我唯一的舅舅,裴家子嗣一向艰难,能传到你这代不容易啊。”
裴简喝了一口茶。
“我说小子,你都二十了,怎么还不肯成亲?宫里那位见我一回问一回,好像我是你祖父一样。”荣王拿胳膊碰了碰他,“怎么,是不是心里有中意的?说出来让我们也好放心。”
裴简放下茶杯摇头:“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还不肯娶长秦那丫头?她可是心心念念着要嫁给你。”
“辈份乱了。”裴简眉毛都没动一下。
“辈份什么?皇家从来不注重这个。”荣王吹胡子,“她可是皇帝的长女,身份尊贵,又漂亮又温婉,哪里配不上你了?”
裴简看着荣王:“论起来长秦公主还得叫我一声‘舅舅’,怎么可以。”
“得了,这都过了几代,哪还有什么关系。”荣王不以为意地说,“宫里头的许贤妃和许昭容还是姑侄呢,也没人说过半句。你娶长秦怎么能有问题。”
“不要。”
不管荣王怎么说,裴简就回他这两个字。
荣王摸了摸脑袋:“得,皇后托我的事看来是办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