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的人原本存着点儿轻视,但听到宋醉大一就能发论文,那点儿轻视转为了恭敬,怪不得贺山亭语气透着骄傲。
许多年后宋醉纳闷网上那些信誓旦旦说他不看书就考满分的说法哪里来的,全然不知贺山亭就是闭眼吹的粉丝头子。
少年走到宴会厅准备吃些东西,他特意找方助理要了份甜品单,边低头看单子边踏入厅。
当他走进来的一霎那,偌大的厅里全安静了,因为实在是太漂亮了,皮肤晕染着薄薄的白釉色,低垂的睫毛漆黑如鸦羽,偏生唇艳得泛起水光。
像一株被精心打扮的小玫瑰。
即便他只是安静看东西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只除了白问秋,白问秋无瑕顾及谁家小少爷来了。
他已经够低声下气了但许宁把他的面子往地上踩,恰好他的视线瞥见门边的宋醉:你分手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宋醉?
宋醉听到自己的名字放下了甜品单,两人分手和他有什么关系,论辈分他都是长辈了。
哪知许宁沉默了。
宋醉不知道许宁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过去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如今因为他和白问秋分手,搞得他干了什么似的。
他毫不留情否认:我没看上过他。
许宁眼里无比黯然,嘴张了张却又不敢反驳,像只垂头丧气挨训的大狗子。
白问秋见了冷笑:你是在欲拒还迎吧?你要不搭上他今天怎么进来的。
他刚说了两句许宁就拉住他的手,仿佛惶恐他会伤害宋醉,殊不知许宁是担心他得罪贺山亭,白问秋压抑的怒气立时上来了。
分手了你别拉我。他怒急反笑转头对宋醉说,看看你身上的衣服,内外的裁片有五十多片吧,不是手工定制做不出来,这也是许宁给你的吧?
宋醉冷眼看着面前失去理智的人。
失心疯了。
他不准备和疯子计较,穿上漂亮衣服不想打架,再说了他和白问秋是口角上的矛盾,以后要么骂不回去要么打回去。
但闹下去让贺山亭听到便没这么简单了。
白问秋却以为宋醉是软弱退让了,他上前拉住转身离开的少年,正在这个时候贺山亭在众人拥簇下来到了厅外。
他望着那张混血面孔的脸愣了愣,被他拽住袖子的少年慢条斯理吐出三个字:你完了。
白问秋不明白宋醉这句话什么意思,连许宁也像看死人般看着他,躲到柱子后面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
直到贺山亭向他投来冰凉的注视,他顿时腿脚发软,安慰自己对方看谁都如此,哪怕对着自己的亲侄子也没好脸色。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向来性子冷漠的男人亲昵朝宋醉说了句:啾啾过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十九岁的少年穿着白色西服,古典的丹凤眼勾出标致的弧度,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质。
但啾啾这个小名一出,大家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名字!
对于大庭广众之下被叫啾啾这件事,宋醉面无表情捋了把自己的头发。
他并不是很想过去,啾啾这个称呼是他小宝宝时期的名字了,在他看来跟叫小宝宝没什么区别。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镇定左顾右盼,装作不知道在叫谁,试图撇清和这个名字的联系,可贺山亭握上了他的手,所有人都知道他叫这个名字了。
太他妈没面子了。
少年把头埋在贺山亭肩膀上,卷发软乎乎趴在男人的西服上,只露出红透的耳朵尖尖。
在众人眼里这便是撒娇了,像只黏人的狐狸崽崽,简直比啾啾这个名字还可爱。
而白问秋脸上的震惊堆积成山,细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看不起的宋醉居然是贺山亭的小男友!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那块儿帝王绿,当时他就奇怪贺山亭的东西为什么在宋醉的房间,贺山亭为什么会为了块儿帝王绿讽刺自己,今天全明白了。
只怕贺山亭早看上了宋醉,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实际上他的脸比墙灰还惨白,冰凉的手脚在发抖。
想起贺山亭的手段白问秋心里升起深深的恐惧,后悔今天得罪宋醉了,明明宋醉都息事宁人不计较了他还不依不饶。
不待贺山亭说话他就朝自己脸上用力扇巴掌,挤出笑讨好宋醉:对不起我给脸不要脸!对不起我给脸不要脸!
原本望向少年的目光投到了他身上,不过从被萌化了的喜爱变为了高高在上的怜悯。
哎哟打着可疼了吧。
看着像是白家那个大儿子,以前多傲的人怎么混成这样了。
你是没看到刚才欺负人家小孩儿,要是个没背景的指不定怎么样呢。
远处的许宁难以置信看着低声下气的白问秋,不相信自己当年的白月光会这么软弱,醒悟当初光芒万丈的白问秋仅仅因为家世优越而已。
没了优越的家世白问秋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或许普通人都不会如此奴颜卑膝,他看白问秋彻底没光环了,有的只是失望。
众目睽睽下白问秋一次次扇着自己巴掌,唇边扇出了血丝,努力向宋醉赔罪。
他已经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了,只希望贺山亭能放过他,但感受到许宁眼里的失望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许宁又比自己好多少。
从小生活在红旗底下的宋醉不喜欢这种侮辱人的方式,还不如真刀实枪打一顿,相信贺山亭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抬头看向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投下的阴影覆在他脸上,看到的却是贺山亭眼里的饶有兴致。
哦拿了反派剧本。
白问秋这次是撞枪口上了,但他对白问秋没任何同情,明明让步了只换来得寸进尺,只是觉得这样自己很像大反派身边的小反派。
宋醉拉了拉贺山亭的袖子没抱什么期待低声劝:差不多行了。
谁知贺山亭大度应下。
赶出去吧。
宋醉意外贺山亭这么好说话,而白问秋顾不得擦自己嘴角的血,强忍住汹涌的眼泪,不用人赶自己走出宴会厅。
他离开宴会厅时听到贺山亭温柔问宋醉要吃什么甜品,忽然涌起深深的不甘,一无是处的宋醉都能爬到他头上。
正在这个时候领导追出来递了张纸巾,白问秋想不到领导会放下宴会关心他。
他强压下去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心里有满腹委屈想发泄,忍不住对领导说:宋醉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
白问秋向来看不起想要往上爬的底层,个个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以为生了张漂亮的脸便能受尽宠爱。
他和宋醉不一样。
他有令人艳羡的投行工作,哪怕他和许宁分手了,以领导对他的器重程度,年薪百万是迟早的事,宋醉不过是换了笼子的金丝雀。
白问秋想到宋醉上次的力气,默默把金丝雀换成了咬合力惊人的猛禽,不管是什么都被困在笼子里。
然而领导摇头反驳:他可是学术天才,大一就发表了不少权威期刊,杨鸿酩老先生还是他的老师。
杨鸿酩老先生?
白问秋震惊得止住眼泪,大一发期刊不算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买的,但杨鸿酩是物理界泰斗人物,不是花钱就能买到学生资格。
领导仿佛看出他心里的念头:人家不是你能比的,对了你明天收拾东西辞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