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完饭,大概是吃饱了心情也好了些,明峥感觉心里没那么不痛快了。
收拾食盒的时候,郑观语突然问了句:你身上有橄榄吗?
明峥点头,从包里摸出来两颗递了过去。
但郑观语没接,只说:我不要,你自己吃两颗。
要了又不吃,明峥问他: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吗,吃这个可以解气。 郑观语道,上次我吃了两颗,效果那是相当的好,都没来得及感谢你。说起来,你这橄榄疗效还挺多嘛,可以解酒又可以解气,你就该多吃,万能神药啊。
这是把那天自己气他的话丢了回来。
有意思么? 他问,不去吃大餐,偏要留下跟我拌嘴。
郑观语盯了他一会儿:我没有要跟你拌嘴,我在试图哄你高兴。
哄我? 明峥问,你是气我还是哄我?
郑观语抬头,认真地看了看他,笑着问:那你要我哄你还是气你?挑一个。
明峥兴致缺缺道:真是谢谢你了,我都不需要。
郑观语笑了笑:不然还是哄你吧?我很会哄人的,要不要试试,送你一张体验卡。
轻浮。
明峥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跟我讲的这些话,敢不敢让燕茂听见?
这话郑观语沉默了蛮久。
最后他很不解地抬头问道:我没感觉错吧,你确实是在跟我置气对不对?
这一句句夹枪带棒的。
我哪儿敢。
这不就是吗。郑观语更不解了:我没惹你吧?
明峥不答反问:今天导演给我们讲戏,跟我们说要一辈子的感觉,这句话他故意讲给我听,就是要我犹犹豫豫地去演,你当时在旁边听着,心里是不是清楚得很?
郑观语仔细一想,笑了:你就为这事情不高兴?
明峥冷笑:他从不给你讲戏,一到我这儿就不是了,恨不得三十六计都往我身上使,区别对待。
我演了十多年戏,在片场混大的,你跟我比什么?
明峥不讲话了。
郑观语叹了口气:李导就是这个脾气。我 14 岁进组拍《朝夕》,那时候才几岁?什么都不懂,天天也是被李志元哄来骗去的。我们那会儿住山上,条件很不好。有一场戏,他为了调动我内心的恐惧,让我有那种魂不守舍的感觉,吃晚饭的时候就骗我说附近蛇特别多,讲得煞有介事的,我特别怕蛇这类东西,当时吓得半死
哦,对,他怕蛇。之前在《过境》的剧组里也是,看到蛇脸色都变了,原来是以前被吓过。
郑观语宽慰道:反正吧,这真没什么好介意的。你想啊,这部戏你我是平番,如果导演不认可你,为什么要你来跟我搭戏?你心态放好些,别觉得导演看低你什么的,更别想着跟我争什么高低。
明峥笑着看他一眼:如果我非要争呢?
郑观语继续无奈地劝导他:我们演一对儿,你争什么高低,要争也是争个上下,上下我又什么时候跟你争过?高小羽在戏里不是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了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倒没有。
我只是不太懂陈舟为什么会找上他。 明峥道,我不太喜欢高小羽的性格,搞不懂陈舟为什么喜欢他。
谁要你喜欢,陈舟喜欢就可以了。 郑观语失笑,不喜欢高小羽,那你喜欢哪种,燕茂那种成熟稳重的?
又开始了。
明峥直接转移话题道:吃完了,回去吧。
他们一同下楼。
郑观语问他怎么回去,要不要打电话让人来接。明峥摇摇头,说要走回去,想慢慢走一会儿静一静。
郑观语叹了口气:每天不是跑步就是走路,你不累吗?
不累。 明峥道,我陪你等车来吧。
他们一同走到那颗大青树下,那儿已经有一只小黑狗在等郑观语了。
明峥拿了一根烟出来,跟郑观语要火,点了一根慢慢地抽。即使不喜欢这味道,他最近有事没事也要点一根来抽,这是为了保持状态,毕竟陈舟喜欢抽烟。
他递了一根给旁边的郑观语,结果对方拒绝了。
明峥看着自己那盒烟疑惑道:你不爱抽这种?
郑观语摇头:我正在努力戒烟。
明峥:为什么戒烟?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烟味。
因为这句话,他们沉默下来。
明峥开始觉得自己又有头晕目眩的迹象,可能因为是吸烟吸得太大口。
郑观语也不看他,他把目光放得很远,在看远处的落日余晖。
因为地势偏高的缘故,这里能看到远山和错落的村寨,西边还依稀能看到一座塔。这里的日落异常美丽,是一种粗犷、原始的瑰丽。
你们这儿怎么每天都这么热,还闷,总感觉憋着一场雨。 郑观语开始没话找话,你能不能预测一下,什么时候会下雨。
明峥想了想,答他:应该快了。
又静了会儿。
郑观语指着远处一个方向问:你去过那里吗?
明峥抬头看了看:那 应该是有一座佛塔,很老了,也没什么人去。
郑观语点点头:我拍完戏了想去看看,你能带我去吗?
明峥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指了指右边那辆缓缓驶来的保姆车道:接你的车来了。
郑观语听出了明峥话里回避的意思。
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蹲下跟那只很喜欢他的小黑狗道别,说明天再来看你。
明峥看着郑观语慢悠悠地走远。等他快上车了才想起,这个人跟狗都道别了半天,但居然没有跟自己说再见。
郑观语。
他远远喊了一句。
穿白衣服的回过头。
那是一个值得被摄像机记录下来的回眸,明峥觉得。
跟我说明天见。
郑观语一愣:什么?
我说 明峥提高音量,跟我说明天见。
隔着一点距离,郑观语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才笑着道:明天见!
第21章
音乐教室里,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一台很旧的钢琴前,磕磕巴巴地弹着。
有放学的几个学生路过,透过落满灰尘的窗台往里看了看,有人朝里面吼了句:高老师,你弹什么啊!
这里的孩子全讲方言,只有上课的时候会配合老师讲几句口音很重的普通话。
高小羽停下手里的动作,推了推眼镜,回答道:我在练李斯特的《钟》。
他每天下课都习惯在钢琴教室里练几遍再走。即使这是一首这儿没人能欣赏、难度也很高的曲子,但高小羽还是每天都练一练,他需要用某种方式对抗自己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