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寄容锤了锤膝盖,恼恨道:“我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为何追男人比上战场还难?我大敌当前也能面不改色,但是看到他就紧张地要命。”
怀真挠头道:“我以为经过这些时日,你会……”放弃两个字不太合适,她便顿住了。
“当日在望春台,和殿下一番长谈后,我的确不抱希望了。但后来行军途中,对他了解越深就越着迷。”她蹙眉道:“可他对我总是唯恐避之不及,定然是怕殿下误会。”
怀真无奈抚额道:“你觊觎我男人,却还在我面前做委屈样。”
“什么时候成你男人了?”杨寄容瞠目结舌道,她没想到怀真说话如此口无遮挡,比她还不像女孩子。
“迟早的事。”怀真笃定道:“只要他愿意,我随时奉陪。”她见杨寄容快惊掉下巴了,生怕她受到不好的启发,真的动了歪心思,忙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你别难过了,我还觉得委屈呢,一年都见不了几次,哪像你们可以朝夕相处。”
杨寄容急忙反驳道:“军中十数万人,也就个把月才能在中军帐碰个面,哪可能朝夕相对?”
怀真点头道:“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
“您……您居然套我的话?”杨寄容发现中计,颇为懊悔。
怀真笑道:“兵不厌诈嘛,好了,我就直说吧,今日他去温德殿所谓何事,你肯定知道吧?”
杨寄容失落道:“何止知道,就是他托我帮忙,半路把您拦下的。”
怀真先前只是起疑,这下得到了证实,顿时便坐不住了,忙追问道:“为何要拦我?”
杨寄容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在外朝接受封赏时碰到的,又不是约好的。”
“他……还好吧?”怀真想起秦姑的话,心头有些惴惴。
杨寄容抬起头道:“挺好的呀,人逢喜事精神爽,哪可能不好?”
怀真还是不放心,起身拍了拍她的肩道:“好了容娘,我很乐意你做我的情敌。但我们的事下次再说,我得回去了。有空带阿荻来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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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珺紧赶慢赶,刚到通义坊外,却还是被人拦下,并带去了广阳门外。
不远处的柳荫下停着辆华盖车,车子周围站了一圈石青襕袍黑幞头的佩刀武士。
他暗叫不好,千方百计还是未能躲过。可是她为何这般神速,竟能赶到自己前面?
“郎君,府主请您近前叙话。”他刚下马,一个小黄门便迎上来接过马缰,笑得十分和气。
他只得谢过,硬着头皮往车前走去。
他刚到柳荫下,车旁侍立的武士和宫女便目不斜视,齐齐朝四面散开了。
窗上的薄幔被人掀开,露出了一张娇美的笑颜,“快上车呀!”
怀真探出头,用周围几十号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喊道:“皇兄今日答应我们的婚事了,等出了孝期便可订婚。”
众人齐齐竖起了耳朵,虽然身形屹立不动,但眼珠子却拼命转动着,想要看清未来驸马究竟是何等模样。
但谢珺比随从们还要震惊,因为皇帝可没给他任何承诺,他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准备回去后从长计议。
怀真的车辇舒适又宽敞,几乎是个小型闺房,谢珺被她唤上车后,看到里间陈设满目惊讶。
绣榻前垂着一道珠帘,将车厢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面应该是陪侍宫女的位置,有两张嵌在地板上的小榻。
他略感踌躇,不知该不该进。若在外面岂不是成了下人?可若进去,又于礼不合。
“你要隔帘和我说话?”怀真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那我可要大点声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珠玉相撞之声,眼前人影一晃,他便已经进来了。
怀真拍了拍身侧,含笑打量着他,语声娇柔婉转,“三郎穿朝服甚是好看,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竟未发觉。”
以前怎么可能见过?
谢珺满腹狐疑,总觉得她眼神狡黠,似有所图,便不敢过去,敛衣跽坐于榻前地毯上,按捺不住喜悦,问道:“陛下真的答应了?”
怀真却不理会,眼神在车厢中转悠了一圈,自言自语道:“若再宽敞点就好了,这身衣服站着才显得雄姿英发。”
他身上穿的是武官制服,裁剪得体的及膝窄袍外罩着精致华美的绢甲。
不似宽袍大袖的文官朝服,袖口和腰部收拢,显得精干利落,两寸宽的革带勾勒出阳刚健美的腰部线条,配上高筒乌皮靴,尤其适合身材挺拔四肢修长的人。
“那我下去,站着给你瞧?”他灵机一动,竟想临阵脱逃。
怀真忙欠身勾住了他的衣袖,一句话便原形毕露,“那倒不必,我此刻更想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这种话也只有她能坦然自若地说出来,就像日常问候般随意。
“泱泱?”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不是喝酒了?大、大白天说糊涂话。”
她故作认真道:“晚上你会上我的车?”
她说着自榻上起身,腰肢款款一摆,便跪在了他身畔,顺势抱住他手臂道:“方才不是说了嘛,皇兄已经答允了,等过个一年半载就能成婚了。”
“泱泱,此话当真?”他不敢置信,“可陛下并未答应我,说要去问问你的意见。”
“说到这个,我就要问你一句话。”她揽住他的脖颈,质问道:“你为何让容娘拦着我?就那么不想见我?”
“不是,我……”他慌忙辩解道:“我……我是怕你问我藏书楼的名字,我昨儿熬夜了半宿,都没想出来合适的。”
虽然只是借口,但对他来说也不算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