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他一拍脑袋,懊悔道:“我一时没忍住,居然给说出来了。等到了泥阳,你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否则,韩王以后会觉得我这个人靠不住,不讲信义。”
第92章 .醉话三郎好腰。
途径雕阴时,谢珺原本想停下修整,可那是崔晏曾经的据点,怀真心存芥蒂,不愿前往,谢珺恍然大悟,忙命大家继续赶路。
泥阳城外人声鼎沸,百姓夹道欢迎。
怀真大感意外,和迎接的属官们寒暄过后,便将谢珺拉到僻静处问道:“泥阳曾经隶属于崔氏,如今崔晏死了,百姓们为何不仅不哀悼,还……热情相迎?我原以为会被丢石头的。”
谢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眼中满是柔情,“老百姓又不是白痴,被崔家盘剥多年,如今总算能歇口气,不感恩戴德就罢了,还向我们丢石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发脾气就……”
“嗐,你只会编排我吗?”怀真忙掩住他嘴,反驳道:“我就丢过你一次,你要念叨一辈子?”
他笑着扒下她的手掌,眉眼含笑语气轻松,却又带着几分委屈的模样,抱怨道:“那怎么能忘?当时都快伤心死了。我日日盼夜夜盼,总算见着面了,你却二话不说就冲我发火,拿刀砸我,冲我扔泥巴,丢石块。”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要算旧帐,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锤了锤胸口,痛心疾首道:“你还叫我滚,滚开,说了两次呢!幸好我脸皮厚,要是以前,恐怕一颗心早就稀巴烂,真就滚了。哎,泱泱,你就不知道心疼人吗?怎么能对我说那样狠的话?”
怀真忙不迭作揖,又是低声下气的赔礼,又是可怜兮兮的道歉,撒娇弄痴的手段还没使出来,他就憋不住笑出声来了。
怀真不由跌足,娇嗔道:“你也太好哄了吧?我都还没开始呢!”
“这不好吗?”他笑着扶正她发髻上的珠钗,柔声道:“我不用你费心的,我会自己哄自己。何况,我怎会真的生气?”
“你……你又捉弄我?”她意识到上当,转过身道:“不理你了。”
“咳咳!”这一转身,却看到一个紫袍金冠通身华贵的青年男子,袖着双手,缓缓从梧桐树后转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个身姿轻盈面容娇美的女子,正笑得眉眼弯弯。
他们后面还有几名侍从和婢女,不过神情恭谨,皆垂首盯着足尖。
怀真美目圆睁粉唇微张,怔怔地望着他们,嗫喏道:“你们、你们……何时来的?”
李晄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缓缓自袍袖下抽出一只冰玉般莹白修长的手,勾了勾指头,“过来,哥哥抱抱!”
怀真想到他在为自己置办嫁衣的事,心头一激动,顿时热泪盈眶,便如小鸟般雀跃着奔了过去,结果刚到跟前,还没抱上呢,却被他以手隔开。
“算了吧,你这一身的汗味,别挨我……”他眉头微蹙,头往后偏去。
怀真有点傻眼,继而恼羞成怒,扳开他的手使劲抱住,李晄急忙挣扎,但怀真并非弱女子,发起狠来他哪里挣地开?
她犹觉得不解恨,又把脸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李晄再也顾不得风度,大喊道:“谢珺,还不过来把她拉开?”
谢珺含笑不语,走上前来拱手施礼,却依旧任由她闹。
“是你要抱我的啊,我过来了,你又躲什么躲?”怀真凶巴巴道。
李晄脸憋得通红,转头道:“飞鸾,快管管她呀!”
董飞銮窃笑着摇头,“奴婢不敢。”
眼见着李晄快招架不住了,谢珺这才上前扳开了怀真的手,将她一把抱起来挪到了一边。
李晄忙往后退了两步,理了理衣襟,又正了正朱绶,凤眸含怒,薄唇紧抿。
怀真也不甘示弱,捋了捋袖子,昂首挺胸道:“你想怎样?打架吗?如今你可打不过我!”
李晄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幼稚!”
“好了,”怀真还要顶嘴,被谢珺捂住了嘴巴,“都是要成婚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吗?”
“怪他呀,”怀真挣开他的手道:“他说我身上臭。”
“我没说。”李晄道。
她还是委屈地不行,拽住谢珺的衣领,将他往下拉了拉道:“你闻闻,真的有味吗?”
谢珺当着人家兄长和表姐的面,哪敢表露出半分轻浮之态?早就羞红了脸,别过眼睛看也不敢看。
董飞鸾忙笑着过来打圆场,挽住怀真道:“七殿下说笑呢,别当真。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李晄双手抱臂,白了她一眼道:“我去更衣。”说罢转身,慢悠悠地踱开了。
“哎,怎么不见葭葭!”怀真纳闷道。
谢珺闻声,也有些好奇地扫了眼侍立的婢女们。
董飞鸾叹息道:“好端端的,突然就病了,七殿下为此忧心不已。”
**
崔晏殒身高奴城外那天,葭葭突然就晕倒了。
醒来后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落泪,说心口疼。
李晄身边时常有御医随侍,但是半天也诊断不出什么病症。可是人却一点点憔悴了下来,直到怀真回来时,她连起身相迎都难。
到了院中,谢珺不由止步,在他印象中,葭葭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所以没法将如今这个同名少女当作曾经的养女。
两人再见面是在晚上接风宴的时候,谢珺看到她虽精心修饰过,但脸上依旧有掩饰不住的哀伤,整场宴会都是强颜欢笑。
等到将领和官员们簇拥着李晄离去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谢珺带着微醺的怀真去侧厅暂歇,厨下送来清甜的甘蔗汁,说是可以醒酒,两人各饮了一杯,脑中果然多了几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