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半夏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只要一想到以后都不能再见到叶俊生,她的心里就很难过……
战场是个什么东西,虽然她没有亲眼所见,但……她也能想象。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起身,点了油灯,把布料拿出来,选了一块白色素净的布料,她找到针线和铜镜,对着稀薄的灯光,一针一线的缝了起来。
天一亮,阮半夏就拿着刚做好的衣服,急匆匆的朝着叶家跑去。
叶家的门外,站着叶枝桥夫妇和包括叶卿尧在内的几个孩子。
徐氏趴在叶大郎的怀里不停的哭,叶枝桥手放在叶俊生的肩膀上,正在嘱咐着什么。
“叶二哥!”阮半夏跑过去,忽略掉旁边所有的人,直接走到了叶俊生的面前。
叶俊生看到她,心里又喜又悲,本就伤感的心情,在看到阮半夏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却忍着翻滚的眼泪,不让它们掉出来。
“阮妹妹。”
阮半夏什么都没说,就把自己做好的小褂子直接套在了叶俊生的身上。
完了后,她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铜镜的地方刚好遮住的心脏的前后,她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叶俊生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奇怪的衣服,忍不住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阮半夏朝后退了一步,抬起手用力的砸在铜镜的地方,旁边的徐氏惊得大叫一声,“你个小娼妇,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阮半夏根本就不理会徐氏的尖叫,吃疼的揉着手腕,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叶俊生,“疼吗?”
叶俊生愣愣的看着阮半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疼,一点也没觉得疼。”
阮半夏这才满意的笑出了声,抬起手,拍了拍叶俊生的肩膀,“叶二哥,此去战场异常凶险,我不指望你能够建功立业,只想你能够留住命安全的归来,这件衣服,你一定要随时穿在身上,在关键的时刻,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那一句“我不指望你能够建功立业,只想你能够留住命安全的归来”让叶俊生压抑在心里的情感就像山洪一样,顷刻爆发出来,他伸出双手,直接把阮半夏抱在了怀里。
曾经他想了很多次,应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这个动作,却没有想到,却是在离别的时候,他才终于鼓起了勇气。
“阮妹妹。”他难受的哽咽了一下,用尽所有的勇气说,“我不奢望你能够等我,但是,如果在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嫁人,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考虑我一下……”
阮半夏对叶俊生的情谊,一是因为他是阮冬青的师傅,她尊敬他,二是因为在这个村里,只有他是真心对她好,她感激他。
那么多种感情混在一起,却独独少了爱情。
但……叶俊生是去战场,阮半夏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失望,更不想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战场,她咬了咬唇,轻轻的“嗯”了一声。
“如果我未嫁,你未娶,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叶俊生忍了那么久的眼泪,忽然决堤,如暴雨一般的掉了下来,他用力的,紧紧的抱住阮半夏,就像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样……
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生儿,该启程了。”
身后,传来叶枝桥的声音。
叶俊生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唇贴在阮半夏的耳边,小声的说,“我告诉你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其实二哥的武功比我好,青儿你可以拜托他!”
耳边又传来叶枝桥催促的声音,叶俊生才依依不舍的放开阮半夏,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勉强的扯了一抹笑出来,“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阮半夏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莫名的伤心难过,耳边依旧徘徊着他说的话,阮半夏慢慢的转过头,视线朝着叶卿尧看去。
叶卿尧沉寂的视线望着叶俊生远去的方向,忽然单手背在身后,视线淡漠的从阮半夏的脸上扫过,便抬脚进了屋。
这臭架子!
阮半夏顿时拧起眉,负气的转身,想也不想就朝着家里走去。
叶卿尧不理她,她还不待见他呢!
真以为考上个解元,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别人稀罕他,她阮半夏才不稀罕呢!
回到家,阮冬青才从床上起来,阮半夏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把叶俊生去参军的事情给他说了,阮冬青竟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个上午,就连猴崽子来,他都没有理会,就是那么站着,一直站着。
阮半夏叹了口气,这样的事,对于阮冬青那样的孩子确实是很难接受,他不哭天喊地的就已经不错了。
阮半夏现在有了地,日子过得很充实,她很庆幸,那三亩地是靠着大山那一边,一边情况下,没有人从那边经过,正好可以给她充足的时间做大棚。
思来想去,她还是去县里买来了很多一年生的树苗,种在了地的周围。
先种了一季秋季的蔬菜,等到菜长成以后,她并没有收,而是让菜直接落了地,长成了种子。
她小心的把菜籽全部收藏起来,半个月后,又种在了地里。
天气越来越冷,家家户户的地里开始种上小麦,整个村除了阮半夏以外,再没有一块地里有蔬菜。
日子过得清淡而又平实,阮半夏难得的享受了几个月的安静时光。
眼看着冬季已经来临,已经下过了几场大雪,阮半夏穿着棉衣从家里出来,身后跟着阮冬青和猴崽子,一人手里拎着一个大木桶。
到了河边,阮半夏把桶从他们手里接过来,就蹲在河边洗衣服。
天气冷,出来洗衣服的人就少了,阮半夏拿起一件衣服费力的在水里甩进甩出。
刘氏一路骂骂咧咧的拎着一个大木桶走过来,看着在河边洗衣服的阮半夏,她嫌弃的撇了撇嘴,“嘁,还以为攀上了叶家,没想到人家叶三郎去参军去了,看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阮半夏听见了她的话,却没有理会,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刘氏把木桶“咚”的一声放在阮半夏的旁边,低下头看着她身上穿的新袄子,一看那么轻薄,就知道里面肯定是棉花填的。
她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穿的,里面全部是烂布不说,而且还厚重的厉害,她动一下都觉得累。
“哎。”刘氏用脚踢了踢阮半夏的木桶,“你那里还有棉花没有?”
阮半夏连正眼都没有给她一个,把洗好的一件衣服放进了木桶,然后又拿了一件出来洗。
刘氏一见,顿时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我跟你说话呢,聋了吗?”
阮半夏就像没听见似的,完全忽视了她。
这一下,刘氏可是气得不轻,回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阮冬青和猴崽子,她心里琢磨了一下,然后弯腰拎起自己的木桶,装作要绕过阮半夏去旁边的样子。
在经过阮半夏身后的时候,腿抵在阮半夏的背后,她的牙齿一咬,然后用力的把阮半夏一顶……
“噗通”一声,阮半夏毫无防备的一个前栽葱,直接翻进了河里。
“姐……!”阮冬青一声嘶叫,几步跑到了河边,看着在水里挣扎不已的阮半夏,心里急得出血!
刘氏假装“哎呀”一声,便退到一边掩着嘴偷笑。
阮冬青想都没想,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直接跳进了河里,朝着阮半夏游去……
冷……河水的冰冷一下灌进阮半夏的身体里,就像赤身裸体的躺在雪上,冰冷紧紧的挨着肌肤,冷得刺骨!
她不会游泳,冷意铺天盖地般的将她淹没,冻得她的嘴唇都不停的打着哆嗦,出于本能,她伸出手,不停的扑腾挣扎着,却是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往下沉……
是要死了吗?
死了就会回去了吧……
阮半夏轻轻的弯了下唇角,也好,她就再也不用挨饿,再也不用整天想方设法的防着那些想害她的人……
阮冬青一边刨着水,一边紧张的盯着阮半夏,见她被河水慢慢的冲走,他的心都提了起来,“姐……”
他费力的刨着水,终于游到了阮半夏的身边,他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阮半夏,看着她已经紧闭的双眼,阮冬青发了疯般的朝着岸上游去。
“阮冬青,快,把阮姐姐的手给我!”猴崽子站在河边,朝阮冬青伸出手,阮冬青咬紧牙把阮半夏的身体朝上推,猴崽子终于抓住了阮半夏的手,然后用力把阮半夏给拉上了岸。
阮冬青一上岸,就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般,朝着刘氏扑去,刘氏看见他这狂怒的样子,吓得赶紧扔了衣服就跑,可还是没来得及,阮冬青上去抓住她的手腕,抬起手对着刘氏的脸就是一拳狠狠的打了下去。
“噗……”刘氏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阮冬青如石头般的拳头又一拳打在了她另一边脸上。
刘氏只觉得眼前一串小鸟在飞,脸肿的像个包子一样,除了痛,还是痛!
猴崽子手按在阮半夏的胸口,帮她把肺里的水挤出来,看着阮半夏瑟瑟发抖的身体,他急忙喊道,“阮冬青,快,咱们把阮姐姐带回家。”
阮冬青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有发泄完,听见猴崽子的声音,也知道姐姐现在情况不好,他没时间再跟刘氏耗着,抓住她的手,然后用力一甩……
刘氏“哎呦”“哎呦”的叫了两声,身体转了两圈,一只脚踩在河边上,她双手向鸭子一般的扑腾着,好不容易站稳了脚,她嘚瑟的笑了一声,“想整老娘……”
话还没说完,身后一只脚飞了过来,刘氏直接被踹进了河里。
一大口冰冷的河水灌进了嘴里,刘氏冷得一个哆嗦,看着抱着阮半夏离开的两个孩子,她拼命的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到了家里,猴崽子坐在厨房里烧开水,阮冬青就在屋里生了个火盆,然后把阮半夏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找了一套赶紧的衣服给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