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心里萦绕多时的名字就要抑制不住的从嘴里叫出来时,旁边所有的人全部跪下,趴在地上对着白衣男子恭敬的行礼,“凌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王殿下?
阮半夏把到嘴的“叶卿尧”三个字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的双手在身侧握了紧,紧了又握……
她认识的叶卿尧是叶枝桥的二儿子,她认识的叶卿尧只是村里的一个举人,又如何会是高高在上的凌王殿下?
可是……可是那双眼睛,即便眼前这个男人戴着面具,即便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可阮半夏绝不会认错,试问,在这个世界,能改得了容貌,能变得了声音,可那双眼睛,要如何变?
她的心一时激动不已,一时又暗沉下去,她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七月抽出随身的佩剑,剑尖直指阮半夏的喉咙,“大胆!见了凌王殿下为何不跪!?”
阮半夏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内心复杂的情绪,眼睛紧紧的盯着凌王的脸,冷冷的笑了一声,“我为何要跪?”
“放肆!”剑尖又朝着阮半夏的喉咙逼近了一分……
“呵……”阮半夏毫不畏惧的冷哼了一声,“那是不是一会儿赌,我也要对凌王殿下手下留情?”
“你!”七月气得拿着剑就准备刺穿阮半夏的喉咙,旁边忽的一声咳嗽,七月赶紧收了剑,恭敬的行了一揖,“王爷。”
夏钧尧坐在轮椅上,被身后的人推着走了过来,看着阮半夏的眸底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那冰冷的眼神透着疏离,“本王自是不会介意这些虚礼,只是想请教一下公子的赌术,还请公子赏脸。”
别说旁边站着的人,就连七月都愣住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凌王殿下速来不喜生人,常年在府上也不愿与外人打交道,见人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意说,今儿……却是对眼前这位男子客套起来了?
还赏脸,直接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就不信他不赌!
阮半夏看着凌王殿下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挑了挑唇,掀起长袍跳上赌桌,坐在了上面,她双手撑在身后,半倚着身子,翘起了二郎腿,傲慢的看着夏钧尧,“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跟人赌的。”
“你别不识抬举!”七月真是气到不行,一个庶民怎能对他家王爷这般无理!!!
夏钧尧眸光微微闪了一下,微抬起头,对上阮半夏挑衅的眸子,淡笑,“公子怎样才可与本王赌?”
“呵……”阮半夏狡黠的笑了一声,“我一天只赌三局,如要我亲自出手,彩头肯定不小,就要看凌王殿下是否输得起!”
这一句话顿时引得旁边的人一阵好笑,有个柜主直接撸起了袖子,嬉笑着说,“小子,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凌王殿下是谁!大祁第一赌圣,从没有输过,又怎么可能输给你这个黄毛小子!”
夏钧尧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即是本王敢赌,就没有输不起的东西,”
“是吗?”阮半夏把二郎腿放下来,盘腿坐在了赌桌上,“既然凌王殿下这么有自信,那就那你的终身大事来赌吧!”
“什么?”七月差点跳起来,气怒的盯着阮半夏,“我们凌王殿下的婚事那可是由当今皇上做主,岂容你这样戏弄!?”
阮半夏低下头不屑的剔了剔指甲,眼角余光讽刺的扫向夏钧尧,“既然那么有自信,有什么不敢赌的?”
夏钧尧盯着阮半夏的眸光愈发复杂了起来,半饷后,他勾唇淡笑,“好,本王与你赌!”
阮半夏一听,顿时惊喜的抬起头,她盯着夏钧尧,咬了咬唇,“如果我赢了,王爷请在七天之后去城外破庙里迎娶一位叫做阮半夏的小乞丐。”
夏钧尧沉寂的双眸一闪而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如果你输了,从今日起,你便做本王的随从,终生供本王差遣!”
敢情这个赌好啊!
阮半夏赢了,自己便可以做王妃,就算是输了,那也是留在凌王殿下的身边,不管怎样,她都有机会去拆穿凌王殿下的真面目!
不过,她又怎么可能会输!
“既然这样,白纸黑字,咱们先立个契约,省的到时候王爷输了赖账,我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去哭。”
七月虽是心里不满,但还是去拿了纸笔,把契约写好以后,让夏钧尧和阮半夏分别按了手印。
阮半夏和夏钧尧对立而站,七月站在正中间宣布规则,“此次共赌三局,第一局,比骰子大小,第二局,赌听对方骰子数,第三局比牌九点数,三局两胜。”
阮半夏闻言轻笑一声,夏钧尧也是勾了勾唇角,两个人看上去好像都挺有自信。
围观的人被拦在了十米之外,即便那么远的距离,众人也没有放弃,踮起脚尖的,站在凳子上的,还有一些人竟然站在了赌桌上,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朝着赌场中间看去。
阮半夏垫了垫手里的六颗骰子,抬起眼眸调笑的看着夏钧尧,“是比大还是比小?”
夏钧尧看着她,勾了勾唇,“随公子。”
哟,看来是有两把刷子,否则怎么能说出这样的大话。
“好!”阮半夏把手里的骰子一下压在赌桌上,“比大没什么意思,咱就比小,王爷身份尊贵,王爷先请。”
夏钧尧拿起手边的骰子盅,没有柜主那么多花哨的动作,只是一扫桌上的骰子,在空中晃了一圈,便按在了桌上。
阮半夏一听里面的声音,眼底露出欣赏的神色,这个凌王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当骰子盅掀开那一刻,旁边顿时响起了无数掌声,“哇塞,六个骰子全部重合在一起,最上面的一个只有一点!”
“是啊,六个骰子只有一点,凌王果然是凌王!”
那些柜主们更是觉得扬眉吐气,大声的叫唤起来,“小子,这回你输了吧!”
阮半夏看着夏钧尧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赌术!”
话音刚落,她帅气的抄起手边的骰子盅,潇洒一扫,将骰子全部扫进盅内,她看着夏钧尧的眼底,露出一丝淡笑,手在空中晃了两圈,“啪”的一声将骰子盅按在了桌上。
旁边那些柜主自然也会是听声辩点数的,可阮半夏落地那一刻,所有人都茫然了,这里面……到底是几点?
阮半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拿着骰子盅的手慢慢的往上,当骰子盅彻底离开后,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跟夏钧尧一样,六个骰子全部重在一起,只是阮半夏最上面那颗,到了现在还在转,转着转着终于停下,却是菱角立在下面那颗之上,而正面也是菱角!!!
“天啊!”几十双眼睛猛地震了一下,“这……这……这是没有点数啊!”
“我的娘啊,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七月看着阮半夏的骰子,郁闷的拧了一下眉,转过头看向夏钧尧,“王爷,这……”
夏钧尧抬起手打断他,“愿赌服输,这一局,确实是我技不如人!”
“王爷好度量!”即便眼前这个人不是叶卿尧,单凭他今天说的话,做的事,阮半夏都很欣赏他,是一个敢作敢当,说话算数的人!
七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宣布道,“第一局,这位公子胜!”
阮半夏双手抱拳,对着夏钧尧行了一揖,“承让!”
她这话说得谦虚,夏钧尧心知论赌术,他确实比不上阮半夏,对阮半夏微微颔首后,拿起放在手边的茶杯,端到唇边,看着飘在上面的绿色叶子,他唇挨着杯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阮半夏的心忽的一疼,这一刻,她真是有一种想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因为……叶卿尧每次喝茶的时候,都有一个习惯,不管杯里飘在上面的茶叶有多少,一般人喝的时候,都会用嘴把茶叶吹开,只有他不吹,就那么放在唇边,小小的喝一口,就像只是品个味道而已。
曾经阮半夏问过叶卿尧,“为什么不吹走茶叶,把茶叶喝进嘴里不难受吗?”
当时叶卿尧只是勾着唇,淡淡一笑,“我就是喜欢茶叶那股清香,不吹走,挨着茶叶小口的抿一口,那种香味光是茶水远远不及的。”
所以,他从不喝茶水,只喝飘着茶叶的茶水!
夏钧尧掀起眼皮的时候,正好看见阮半夏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他的手轻轻的顿了一下,才把茶杯放在了一边。
“这一局,公子先请。”
阮半夏立刻收回思绪,手拍了拍心口,缓了缓那股疼,才慢慢笑出声来,“那王爷听好了。”
阮半夏甩手,抄起骰子盅,先筛了一颗骰子进盅内,摇了两下,猛然把盅内的骰子抛起来,动作快速的筛了第二颗进盅内,又摇了两下,接住第一颗落下来的骰子,只摇了一下,便又将两颗骰子抛高,接着便是第三颗骰子进盅内……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阮半夏的手牵动着,一会儿抛高,一会儿接住的,看得一群人傻眼!
就连站在一边的柜主都怔得目瞪口呆,“这……根本就听不出骰子的点数啊!这要怎么猜?”
“是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同情的看向凌王……
“砰”的一声,骰子盅落桌,阮半夏用手紧紧的按住盅,抬起头,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认真听她点数的夏钧尧,笑睨着他,“王爷请。”
夏钧尧弹了弹腿上的衣袍,淡定的抬起头,“本王认输。”
“什么!?”旁边的人惊得大叫出声,“王爷你倒是蒙一个啊!怎么能直接认输呢?”
“是啊!王爷你可不能娶一个小乞丐回府啊!这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啊!”
那些柜主们更是愤愤不平的嚷嚷了起来,“七月,你怎么排的啊,凌王殿下最擅长是牌九啊,你怎么能放在最后?”
看见夏钧尧认输,七月心里更是不舒服到了顶点,他一拳捶在赌桌上,怒视着阮半夏,“王爷还没发挥出真实水平,怎能这样就被你轻易赢了去?”
夏钧尧抬手打断一帮人的愤愤不平,勾了勾唇,淡漠的笑道,“这局是本王设的,本王输了便是输了,心服口服!”
哎呀,阮半夏是看这个夏钧尧越看越喜欢,没办法,她出入赌场,赖子见得多了,很少有人会有夏钧尧这样的度量,不管夏钧尧是不是叶卿尧,她打心眼里是佩服这个王爷。
她抱拳对着夏钧尧行了一礼,“即是这样,那在下便再和王爷赌一局,只要王爷赢了第三局,那在下甘愿追随王爷,以后马首是瞻!”
夏钧尧拂了一下衣袖,漫不经心的说道,“即便第三局本王赢了,那也是输,你口中的女子本王定会在七日之后前去迎娶。”
话说到这个份上,第三局其实就是给夏钧尧挽回面子了,按照一般人来说,王爷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就算再厉害,也会在第三局上放水。
可阮半夏是谁?
她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最重要的一点,她才不会因为恭维一个人,而辱没了她师傅赌神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