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居然真的睡着了。
而且睡的非常沉。
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好的睡过,一点噩梦都没有做。
等他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歇了,他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了一下周围,随后浑然一惊,晨光已经从外面的洞口投射进来,他竟然是睡了一夜加上小半天的时间吗?
被封住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现在他浑身血液流畅通顺。他忙自己支起了身子,看着身边的少女。
“你终于醒了。”叶倾城的笑道,眸子里有明显的惊喜。他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她可真的是提心吊胆的,就怕他会出点什么状况。他睡的那么沉,沉的叫她有点担惊受怕,甚至几次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叶倾城才稍稍的定心下来。
她的眼下有着明显的疲惫,就连声音都有点暗哑,秦韶这才发觉原来的毯子,衣服都已经裹在了他的身上,而她就穿着昨夜那件单薄的中衣。
她的脸色也很不好,有点发白,还有点发青,那平日里如同樱染的唇色也失去了光泽水润,唇角带着干涩。
秦韶一着急,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直接握住了叶倾城的手,果然她的手一片冰冷,而他却是温热了起来。
“公主就这样坐了一夜吗?”秦韶急问道。
“还好,没什么事情。”叶倾城笑道,“你能醒来就好。雨在半夜停了,你的伤口我刚刚也检查过,没有崩开,也没有再流血,一会我扶你上马,咱们去找回去的路。”叶倾城说完就要站起来,无奈她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太长的时间,腰腿都已经几乎没有了知觉,尤其是秦韶还枕在她的腿上睡了一夜,叫她的双腿血流不畅,这一站,两条腿就好象瞬间被无数的蚂蚁爬过,又是刺痛,又是麻痒,叶倾城哎呦的惊呼了一声,身子就朝前趴去。
不是她不给力啊,实在是腿不听使唤了。
秦韶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叶倾城,一用力,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他本是想将叶倾城拉到自己的身前将她的身子稳住的,但是这肩膀上的伤也着实是钻心的痛,让他的动作一滞,叶倾城已经被他拽过来,他也没收住手,叶倾城生生的撞入了他的怀里,势头没减,再加上叶倾城的双腿发麻发软,人就朝下滑,秦韶为了不让她滑到地上,索性就抱住了她,她的唇好死不死的贴在了秦韶的唇角上,两个人这在停了下来。
这一高一矮,一个坐着,一个以已经怪异的姿势贴在一个的怀里,两个人显然都被这突发的状况给弄懵了。
叶倾城瞪大了眼睛,秦韶的皮肤清晰可见,就连他垂下的睫毛都一根根的纤毫毕露,如同浓密的小扇子一样覆盖在他的脸上。
唇上传来温润的气息,如同草木清香,属于秦韶的气息瞬间将叶倾城给淹没,让她的大脑有片刻工夫是完全的一片空白。
秦韶亦然。
唇角是柔然还带和凉意的触感,有点湿润,却又不是很湿润,凉凉的,那感觉让人多了一丝的甜意,又多了一丝叫秦韶略有点窒息的感觉,他的血瞬间就涌到了脸上,一张俊脸憋的有点红。
“臣。只是……想拉住公主。”秦韶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忙别开自己的脸,忐忑的说道。
“我知道。”好尴尬!叶倾城也回过神来,忙也别开了脸,对秦韶说道。“我是脚软了,所以才没站稳,毕竟坐的时间太长了。”她也忙解释道。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
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脸红……叶倾城虽然在心底唾弃自己,但是这脸红的趋势她是阻止不了了。
“公主还是坐一会,等血液通顺就好了。”秦韶忙岔开话题,说道。
“是啊。我刚才是心急了。”叶倾城马上点头,从善如流的揉着这的腿,过了好一会,腿上的血才算是流的通顺,她这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自己的外衣重新披上,随后扶着秦韶上了马。
找回去的路并不难,两个人没敢去那个村子附近再看看,现在秦韶受伤了,不能再陷入什么困境之中。
因为秦韶与叶倾城的一夜未归,绿柳庄的人都急坏了,尤其是素和与素清,差点就要去官府报官。好在等到中午的时候,秦韶和叶倾城一起回来了,虽然一身的狼狈,但是叶倾城安然无恙,素和与素清这才放下心来。
秦韶受伤,被绿柳庄里面的仆役搀扶着进了房间,叶倾城让庄子里的人快马加鞭的去城里找大夫。
等一顿兵荒马乱的折腾之后,秦韶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上了上等的金创药,又用棉纱包裹起来,这才算作罢。大夫说秦韶的运气好,都避开了致命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他运气好,而是他在以身挡箭的时候就已经将身上所有的致命点都避开了,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
在秦韶的坚持下,大夫也给叶倾城看了看,说她有点受寒,凯乐点药让她服下,再去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就能好。
秦韶这才放下心来。
秦韶虽然在养伤,但是也没闲着,他命人送了一封信去衡州,在傍晚的时候就有几名穿着锦衣卫飞鱼服的人前来庄子上。
叶倾城刚好休息了起来去看秦韶,一看到那些穿着飞鱼服的帅气小伙子,顿时两眼刷刷的放光,目光就好象被黏在了他们身上一样,看得秦韶不由深深的蹙了蹙眉头,那几个人论样貌比他可是差远了,叶倾城眼底那一丝的兴奋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韶很郁闷。
他将自己的见闻对那几个人说了之后,就部署他们代人去那村子里查看。
直到他把话都说完,那几个锦衣卫离开,叶倾城的目光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
“太帅了。”叶倾城一脸花痴的赞叹道。
帅?秦韶气闷,那几个人充其量也只有略好看而已,真正帅的是他好吗?秦韶素来对自己的容貌十分的有信心,但是现在被叶倾城的表情给打击的一个够够的。
“那身飞鱼服简直完美。”叶倾城又说道。
秦韶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他诡异的看着叶倾城,“难道公主是觉得那身衣服帅?”他不由问道。
“是啊。”叶倾城回过神来,“对了你也有哦。”
“是。”秦韶窘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自己拥有飞鱼服好像是一件幸事一样。
“你有又没什么用。”叶倾城紧接着一句就又将秦韶给打击到了,“你又不穿,再说了,你现在的那套飞鱼服颜色难看死了。屎黄屎黄的,哪里有刚才的黑色好看!”
秦韶真的想一口老血喷出来,屎黄?明明是金棕色的好吗?
“公主是喜欢看飞鱼服?”秦韶又问道。
“废话,难道不是看飞鱼服,而是看人吗?”叶倾城顶了回去。“那几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秦韶心安了。不是看人就好,衣服他有,回京之后,拿出来挂一排让她看个够。
公主的这个癖好还真的是特别……
那几个锦衣卫的动作很快,连夜代人去查,第二天就有报告送来。
果然如秦韶与叶倾城所见的那样,那个在深山老林里面的村子已经被烧的荡然无存了,若是秦韶将位置说的仔细,那几个锦衣卫带着人还真的差点没找到,只剩下一片残垣断瓦,还有被烧的焦黑焦黑的痕迹,大雨一下,就连地上烧黑了的土都被冲的不剩多少。他们还找到了那个烧尸体的大坑,挖开,里面有不到一百具已经被烧的无从辨别面容的尸体。
若不是这一幕被偶然经过的秦韶与叶倾城看到,那个村子几乎就是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本就在深山之中很少与外界接触,若是等外面的人能发现的话,只怕真的要过一段时间了,即便是路人不经意的经过那边,也只会觉得经过的是一个已经不知道被荒废了多少年的村落。
这是一个大案子,涉及到百十条人命,还有村中妇女儿童的失踪,就连衡州的衙门都震动了,他们去查了好多县志资料,证实了那山中的确是有一个不怎么和外界接触的村子,村子里面的人基本都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用山珍换取一些生活的必需品。每一两个月会出一次山,到衡州或者其他的集市上去兑换。
秦韶的身份高,再加上叶倾城身上又有着公主的封号,所以衡州县衙的知县也吓的屁滚尿流的跑过来问安。
秦韶责令他彻查这几日是不是有船队经过衡水,一路朝东北方向,县令马上就去办,很快就有了答案,的确是有一队船队,一路从衡水的上游而来,在衡州做了短暂的停留。
那船队是浩浩荡荡的朝东北方向而去。
秦韶马上派人去追踪那个船队。
时隔四日之后,消息传回,他们在衡水下游,追到了那条船队,只是他们上船去检查的时候,五条大船上静悄悄的,只在其中的一条大船上发现了满满一船舱的死人,都是妇女和孩子,看样子应该是被人毒死的,而船上的船工和其他人却一概消失不见。
线索似乎就在这里中断了。
那满满一船舱的私人数量很大,看样子不光是一个村子里面的。
秦韶命人沿着衡水朝上游去查,看看是不是有类似的村子被毁。
这案子已经不光是涉及到衡州一个县衙,秦韶也不能继续再在这里住下去,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必须马上赶回京城,上奏陛下。
所以秦韶与叶倾城再度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等回到国公府,秦韶受伤的消息就传开了,可是急坏了梅氏夫人,请了宫里的太医过来重新给秦韶看过伤口,她这才算是放心。
就连国公夫人都亲自过来看秦韶的伤势,再三的确定没什么大碍,她也才松了一口气。
国公夫人和秦韶说了几句话,就转身对叶倾城说道,“公主没事是万幸之事。”
“多谢祖母关心。”叶倾城好脾气的说道。
“不过公主日后也不要太过贪玩,这一次是运气好,两个人都平安的回来了,日后的事情就说不准了。”国公夫人略带严肃的说道。
“是。”叶倾城低眉应了一声。
“祖母。并不是公主贪玩要去的。”秦韶却是微微的一蹙眉,替叶倾城打着圆场说道。
“行了知道你是向着媳妇儿。但是宠人也要有个度。”国公夫人朝秦韶一瞪眼,说道,“不要事事都顺着。别忘记你们的身份。”她提醒道。
“是。”秦韶也无奈的只能应一声。
见叶倾城一点反驳她的意思都没有。国公夫人这才又叮嘱了她几句,离开了宁远阁。
等老国公夫人走后,秦韶略带歉意的看着叶倾城,“祖母她比较护短,所以说的话并不算好听。”谁都听的出来国公夫人言语之中的教训之意,叶倾城又不是傻子。
按照国公夫人的意思,叶倾城成了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秦韶一贯是个清冷,不爱玩的人,现在叶倾城才来秦府不久,秦韶就带着叶倾城出去玩,在老妇人看来明显就是公主想躲着她,躲着这府里的规矩所以才闹着秦韶带她出去游玩的。
本来她就想说公主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吧。有她孙子看着,也闹不出什么不好的话出来,翻不了天去。但是现在才出去几天,秦韶就被戳了三个窟窿眼回来。这叫国公夫人那个后悔啊,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们出去玩了。那不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所以见到叶倾城,她就忍不住数落了她几句。
同时她见秦韶在替叶倾城说话,就不得不出言提醒一下秦韶记得身份,记得他说过的与叶倾城之间的契约,不要什么事情都依着她乱来。
面对秦韶的歉意,叶倾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她早就知道国公夫人不喜欢她,所以多数时候站在国公夫人面前听她说话的时候,叶倾城都是掐着半边的耳朵,并且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她才不会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一般见识。
所以国公夫人说的是什么,叶倾城已经快要忘记的差不多了。
“你放心,我不会和她生气的。”叶倾城轻描淡写的说道,“她也是关心你,所以才会数落我。”
秦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你不生气就好。”
“我像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叶倾城一指自己的鼻子笑道。
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秦韶假没休完,就提前去了衙门,他身上有伤,所以指挥使大人只是叫他暂时胁从调查,而是将案子交给了另外一个副指挥使去调查。
这案子因为涉及人数太多,而且那些人的手段太过残忍,所以就连昭帝都惊动了。昭帝震怒,下令彻查此案。
居然有人在大梁的境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抹去了一个村子的存在,那还了得了?今日是抹掉了一个村子,日后就难保不会抹掉他一个县衙,一个州府……如此以往,大梁还叫大梁吗?
他下令叫衡水上游的州县检查自己县内的村落,看看有没有在最近莫名消失的人等。
有陛下出面,这圣旨自然是很快就到达了衡州衡水上游的一些州县,大家纷纷开始着手检查,约莫半个月后,秦韶接到了上游州县的报告,经过仔细的排查,上游的州县之中是有两个村子失去了联系已经很久了。
这两个村子与衡州的那个村子无论是在地理位置还是在布局,人口数量方面都十分的相似,也是被烧毁,在村子头也一样找到了火烧尸体的大坑。将大坑挖开,那个惨状叫人不忍直视。
又过了几日,那些大船的归属也被查的一干二净,是一个人朝衡水上游的一个造船的船厂订购的。
锦衣卫找到那个船坞的老板,老板一脸的无辜,他只是一个收人钱财,替人造船的人,只问客人的需要,并不会问的那么仔细,不过船坞老板很肯定的对前去调查的锦衣卫说那船是几个月前有人找他定下的。当时来定船的人虽然说的是大梁的言语,但是语调生硬,看样子应该是柔然人,因为他的身材十分的魁梧,眼睛也有点深邃。
既然是柔然人,那就证明之前叶倾城的猜想并不错,那些人很可能是被用船送到柔然,然后当奴隶卖掉。
这么多人,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现在奴隶的源头越来越少,所以奴隶也是越来越贵,尤其是来自大梁和大齐的人,在柔然贵族的家里那就是抢手货。
只是柔然的部落众多,这也没办法确定那个人是哪一个部落的。
一直以来柔然只是和大齐不对付,与大梁的关系一贯是较好的。
所以昭帝震怒,他都与柔然人联姻了,柔然人却跑来他的地头上谋财害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