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和秦韶的约定,叶倾城很快就找到了一所民宅之中。
“你可是来了。”秦韶在房间里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他今日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度日如年,总觉得时间过的十分的冗长,见叶倾城进来,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路上没人发现吧?”
“放心,我的本事你应该知道。”叶倾城见到秦韶也是十分的激动,她展颜一笑,直接投入了他的怀里,“我好想你。”
“我也是。”秦韶心底暖意流动,“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用手臂环了一下叶倾城,随后马上就放开了她,“我们现在就出城去。”他将放在桌子上的一套衣衫递给了叶倾城,“事有轻重缓急,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我知道。”叶倾城素来不是矫情的人,大方的在秦韶的面前换下了叶妙城的衣衫,穿上了那一袭布衣,还用一块兰花粗布将一头秀发都包裹了起来,她脸上还有疹子,红一快白一块的,再被粗布包裹一下,哪里还能看得出之前的花容月貌来。
秦韶也很快的换了一身布衣,将脸上抹了抹,如今两个人站在一起,丝毫不像是什么国公府公子和洛城公主,完全就是一个脸色蜡黄的读书人和生病的小娘子。
“走吧。”秦韶见他们两个的装扮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拉着叶倾城的手,走到了门外,外面停着一辆马车,秦韶扶着叶倾城上了车,车夫一抖手里的鞭子,马车驶出了巷子口,沿着大路就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出城门没有受到任何的怀疑和阻挠,马车沿着大路朝西又跑了一段随后拐上了一条小路,停在了一户农家。“少爷,老奴只能将您送到这里了,愿您和少奶奶能得偿所愿。”赶车的车夫下马,对着秦韶一鞠躬,说道。
“多谢了,海叔。”秦韶下车,拍了一下那车夫的肩膀。
“少爷赶紧带着少奶奶走吧。”那车夫催促道。
“恩。”秦韶将叶倾城扶下车来,车夫从农家小院里牵出了两匹骏马,将缰绳交给了秦韶和叶倾城。
“走吧。”秦韶与叶倾城双双上马,随后两个人杨蹄而去。
“海叔是家父的部下,十分的牢靠。”秦韶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对叶倾城说道。
“只要是你安排的,我放心。”叶倾城微微的一笑说道。
秦韶的心底暖意流动,叶倾城那么有主见的一个人,现在对他全心的信赖,这代表的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他们从黄昏时分一直跑到了半夜,秦韶才带着叶倾城下马。
“在这里稍稍的歇息一下吧。”秦韶将马牵到一边,拴在了树上,然后从马鞍上悬挂着的背囊之中取了两条毯子出来,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将一条毯子铺在石头上,让叶倾城坐下,“我去找柴火过来。”他蹲下,握住了叶倾城的手,眼带愧疚的看着她,“真是对不起,好像你跟着我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秦韶,你觉得我是那种图安乐,享安逸的人?”叶倾城说完之后,自己先笑了起来,“你别说,我还真的是,只是现在情况不允许我那样作罢了。”
秦韶原本有点压抑的心情被叶倾城这么一打趣,顿时就好了不少,脸上也忍俊不禁的带上了几分笑意,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叶倾城的头,“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的。”他起身,出去寻找柴火。
曹嬷嬷见夜也深了,公主的房里还是静悄悄的,就觉得有点奇怪。
早就过了替公主殿下洗漱的时间,虽然说公主已经用过了妙城小姐带来的饭菜,但是脸总是要洗的吧。
她带着几名侍女来到了叶倾城的房门前,先是瞧了瞧门,里面静悄悄的一片,就连灯都没有掌,从窗户看进去也是黑压压的。
“公主,老奴带人来替公主梳洗。”曹嬷嬷试着才里面喊了一声,她喊完之后就等了片刻,里面依然是静悄悄的,好像连个喘气的人都没有。
曹嬷嬷在外面连喊了几声,总觉得不太对劲,她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里面也是一片沉静,床上的纱帐层层落下,“公主?”曹嬷嬷现在是在纱帐外面恭候了片刻,试着叫了叶倾城一下,还是没反应。她一蹙眉,用手势打发着侍女去将房里的灯燃起,随后她自己亲自去撩开了纱帐,床上躺着一个人,被朝着她,乌黑的长发散了半个床铺。
曹嬷嬷的心这才稍稍的定了下来,“公主,可是太乏了?那老奴就不打扰了。”她落下了帐子,刚转身,就看到了地上的凳子是倒着的,她微微的一惊,眼皮子就是一跳,她骤然转身,再度将帐子撩开,小心翼翼的翻过了床上躺着的人,这一看之下,吓的她嗷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穿上躺着的人额角带着血迹,只穿着一件中衣,这面容显然就是叶妙城!叶妙城躺在这里,那叶倾城呢!曹嬷嬷慌了一下,随后马上就反映了过来,公主走了!
不好了!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马上命人给萧允墨报信去。
叶妙城稍稍的吐了一口气,她在叶倾城走后不久就醒了过来,无奈假装被叶倾城打晕,她想了想就自己爬上了床去,这样应该能装的久一点,却忘记了扶起地上的凳子。
她稍稍的失神了片刻,她能帮叶倾城大概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一会,平江王和王妃还有侧妃就闻讯赶来。
平江王将所有人潜走,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都是自己家的人,叶妙城也不用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叶倾城与秦韶离开燕京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脑门上只是皮外伤,用来做给萧允墨看得。
平江王和王妃还有侧妃三个人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都是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声,王妃的眼泪当场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平江王无语,只能揽住了自己的妻子。
“我们阿蘅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为何要走到这个地步?”平江王一边小声的哭,一边说道。
“莫要再说了。”平江王忙安慰着她,“阿蘅现在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别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知道吗?她想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走了也好,她那性子就是入了宫,只怕也会和太子殿下闹一个一拍两散。”
“可是太子殿下会放过她吗?”平江王妃哭着问道。
“你一会赶紧入宫去找皇后娘娘。”平江王蹙着眉头,萧允墨如今势力越来越大,很多事情他自己颇有主见,也容不得别人置喙,但是皇后娘娘毕竟是他的生母,若是皇后娘娘出面规劝,太子殿下多半也会听进去一二的。
“对对对。”平江王妃这才想起,忙拿帕子擦着眼泪,“我这就入宫去求见姐姐。”
“你知道该怎么和皇后娘娘说吗?”平江王不放心的说道。
这……平江王妃现在脑子里面就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被丈夫这么一问,她就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江王知道现在妻子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耐心的说道,“你去了,就和皇后娘娘求一个恩典。让皇后娘娘给咱们阿蘅做主,与靖国公府的秦韶说和说和。“
“皇后娘娘不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思。”平江王妃不解的问道。
“其实这几日,我也是想了很多。若是阿蘅不喜欢太子殿下的话,我也是想亲自去找一下皇后娘娘的。”平江王拉着自己的侧妃还有王妃坐下,轻声说到,“皇后娘娘当时选中妩城也是有所求,当时她被先皇后打压着,不得不替太子殿下找一个实力雄厚的人支撑,咱们家的姻亲都是朝中掌着实权的人,所以她才选了妩城,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看太子正在收权,所以太子殿下现在不需要仰仗咱们家了。换句话说,现在的皇后人选必然应该是一个家道平和的人家,否则母族过去强大,若是将来诞下了皇子,势必成为一大威胁。”平江王说道。“咱们阿蘅不但不适合当皇后,更不适合入宫。对将来立储不利。”
“那王爷的意思是让臣妾将这层话给皇后姐姐带到?”平江王妃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那王爷为何不早说呢?”
“早说又有何用,秦韶那臭小子一直蛰伏不出!”平江王怒道,“哪里知道那臭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事情总要两情相悦的吧!我一老头子落下面子去找秦韶,美的他了!”
侧妃和王妃均……心道王爷啊,你这也是坑人啊,若是你早点找了秦韶,咱们大家商量一下,岂不是现在就不用走到这一步了,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啊。
平江王见侧妃和王妃的脸色也是老脸一赧,”唉,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是太子殿下警告过我,不准我将阿蘅外嫁。这平江王府里里外外都是他的眼线,我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自是不能主动去找秦韶。也是秦韶那臭小子不济事,我不去找他,他就不能来找我吗?“
王妃和侧妃……
若是秦韶来找平江王的话,只怕这事情也是不成的吧……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如今她们能替叶倾城做的也就是去求求皇后娘娘了。
侧妃心疼自己的女儿,额头上破了一块,若是留下疤痕来就完蛋了,她领着女儿回去上药。平江王妃也不敢再耽搁,马上入宫去见皇后娘娘。
平江王独自一人坐在蘅芜小筑的房间里,长叹了一声,一切皆是命啊。他心底也是乱糟糟的,都是说儿女债儿女债,他上辈子一定欠了叶倾城很多钱,所以这辈子她才可劲的折腾,其实刚才叫王妃去找皇后娘娘是他最后的计策了。若是皇后娘娘听还好,不听的话,只怕会连皇后娘娘也一并得罪了。
这人在不同的位置上,眼界就都不一样了。
只是可怜了叶倾城,为了不让平江王府受了连累,愣是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将罪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说萧允墨不准她出去,但是却没明着下旨,她这不算是抗旨叛逃,但是与人私奔的名声却是很可能会做下了。
虽然她私奔的对象是秦韶,但是尚未复合就与人奔逃怎么说都是与理不合。
平江王挠了挠头,又长叹了一声,儿女若是不长大那又多好啊!
曹嬷嬷进宫见了萧允墨,将此事一说,萧允墨就是一阵的冷笑,“我早就叫你当心公主。她那人哪里是会好好的呆在家里的?”他将手中的折子朝桌子上重重的一摔,随后自己却又笑了起来,“不过她若是不如此闹上一闹,我倒是真的不怎么安心。”
“来人。”他叫了一声,外面进来了两名侍卫。”去看看秦韶在不在燕京城。”
“是。”侍卫离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那侍卫匆忙的赶回,“回殿下,秦大人已经离开了靖国公府了,靖国公府的人都说不知道秦大人的去向。”
萧允墨目光一暗,他就猜到!能让叶倾城跑开的大概也只有秦韶了,毕竟他们两个做过了几年的夫妻,又在柔然患难与共,那日在皇陵之中,秦韶宁愿自己涉险也不让叶倾城去,可见秦韶是对叶倾城上了心的,而叶倾城被自己带回去之后,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显然也是在担心秦韶。
秦韶倒是装的像,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派人看着平江王府,都不见他出现在平江王府的周围,这一下子就给他送了这么大的一个礼出来。
随后萧允墨就是眉头一皱,他默默的骂了自己一句,若是秦韶有新隐瞒,他派去看着平江王府的人又怎么可能发现秦韶呢!
秦韶为人细致小心,可以算得上是有勇有谋的了,若是他日他登基,秦韶是一个辅国良臣,但是前提是不与他争夺叶倾城。
“传令去锦衣卫,无论南北镇抚司,都去找这两个人。”萧允墨哼了一声说道,“画像就不用给了吧,他们两个南北镇抚司谁人不知?”
“是。”侍卫领命,才欲要离开,就被萧允墨叫住,“等等。此事不可太过声张了,你吩咐下去,只说是替我寻找东西便是,不要说是去寻人。也不要让各地州府知道此事。”叶倾城这是豁出去了,不过他却是还要替她留点脸面,日后她是要陪在他身侧的,名誉方面不能损的太过。
锦衣卫是皇帝亲军,自是知道轻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有数,但是若是交给旁的人就难说了。
叶倾城啃了点秦韶带出来的干粮,又喝了点水,随后靠在了秦韶的怀里。
“星星好亮。”她指着头顶的天空,透过枝桠能看到蓝黑色的天幕上挂着点点繁星,这让叶倾城不由感概道,“你知道不知道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因为污染,已经看不到这样的星空了。”
秦韶没有说什么,只是环绕住叶倾城,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怀里,也随她一起抬眸看着星星。
萧允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离开的事情了,不过好在萧允墨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所以开始几天他也不会找到什么头绪。
“你在想心事?”见秦韶一直不说话,叶倾城歪了一下头,稍稍的转过身来,看向了秦韶。
“恩。”秦韶不想隐瞒,点了点头。
“好了,你也说从这条路去滨州虽然绕了点远,走的都是小路,但是不过也就顶多十天的路程,所以只要我们找到了那个飞船就好办了很多了。”叶倾城安慰道。
秦韶朝着叶倾城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轻声低叹了一下,“只是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叶倾城笑道,“我相信我父王也一定在想办法帮我。”她说完之后抬头吻住了秦韶的唇。
夜风拂过,带着山林之中初春的寒气,但是叶倾城的温热气息却好似一座屏障,将围绕在他们身周的寒意驱散。
两个人日夜兼程,沿着秦韶定下来的路线走了四天倒是安全,没有人追上来。
不过在第四天傍晚的时候,秦韶身上的情缠毒发,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隔了四天没吃药,叶倾城脸上的红疹子已经消退的干干净净。
“药呢?”叶倾城吓的催马朝前了两步,拉住了秦韶的缰绳,替他将马停了下来,她扶着秦韶下马,忙翻着他的背囊想要找出药丸来。
“不用找了已经全部吃完了。”秦韶苦笑着按住叶倾城的手。这种解毒丸不是普通的解毒丸,也没有那么容易配,秦韶手里的两瓶解毒丸已经全数吃完,他本来算计的是能在解毒丸吃完后第六天才会第一次毒发,却没想到提前了。
“帮我看上一回。我运功压制一下毒。”秦韶忍住胸口不住翻涌上来的血腥之气,对叶倾城说道。
“恩。”叶倾城坐在了秦韶的身侧,看着他盘膝运功疗伤。
她将收在怀里的羊皮纵卷再度拿出来看了看,将那上面所描述的地方记在心底。
她回眸看了看秦韶,他的脸色并不好,可以说没什么血色,他双眸紧闭,两排纤长的睫毛在他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暗影。
良久,秦韶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是一口血忍不住从嘴里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