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里猜测那与廖如鸣的过去有关。那是傅平里,以及纪知淮,从未参与过的过去。
而傅平里现在无暇顾及这一点,尽管他也十分在意。
但是他现在必须安抚这个已经在气头上的廖如鸣。他担心廖如鸣过度的愤怒会伤害到他自己。
对不起。傅平里在廖如鸣的耳边这么说,我太担心你了。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廖如鸣沉默片刻,然后冷笑一声,他说:你还知道。
我知道。傅平里说,我在做一厢情愿为你好的事情。
廖如鸣不满地说:我不需要这种单方面的好意。我自己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我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了。你总是觉得我应该被你保护。
可实际上除却异能,在其他方面,我未必需要你的保护。
傅平里为难地想,这种近乎偏执的保护,只是因为他本人的性格问题而已。这与廖如鸣的意愿无关。即便廖如鸣不愿意,傅平里也还是要将廖如鸣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这是个危险的末日世界。
他想,如果不是末日,那么他们之间的冲突可能不会这么激烈。如果是正常的世界,那么傅平里可以慢慢改变自己性格中的这种倾向。
他会尽量让自己不要惹廖如鸣生气。他明知道廖如鸣不喜欢这种做法,明知道这可能会伤害到廖如鸣的自尊心,但是他还是在这样做。
而这全然是因为这是末日。
随时可能有人死去的末日。而傅平里怎么可能愿意让廖如鸣死去?
所以他仍旧在这么做。他将廖如鸣的安全置于廖如鸣本身的意愿之前。而他知道廖如鸣会因此生气,所以,他才一直都隐瞒着。
不过,总有露馅的一天。
现在他露馅了。尽管他心中不愿意改变这样的做法,但是傅平里还是老老实实地认错了。
他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改的。
廖如鸣目光苛刻地审视着他。
而傅平里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
廖如鸣呵呵笑了一声。
他才不信他才不信这家伙就这么认命。保护、安全,这是傅平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词语。他几乎就这件事情当成是他在末日中的使命。
因此他才会奋不顾身、几近偏执地,利用自己的寿命和异能。
所以廖如鸣都懒得管这件事情了。
保护?那就让傅平里保护去吧。廖如鸣已经认命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和傅平里之间的力量差距了。
这个世界就这样吧。廖如鸣心想。反正他们还有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总有一天,能轮到他来保护这个家伙。
被人保护也太伤自尊了吧!他迟早有一天要保护回来!
廖如鸣就这么恶狠狠地在心中下定决心。
说到底,他现在在意的,是傅平里的隐瞒。
而他也已经缓慢地或许就是在这个拥抱中,他意识到,那本质上还是因为他的弱小。
如果他拥有强大的异能,那么傅平里也不会这么担心、也不会这么忧虑。如果他拥有强大的异能,那么他甚至可以为傅平里分担浮空城升空的压力,而不必让傅平里拼尽了自己的所有。
廖如鸣懊悔地想,他甚至从未意识到这件事情让傅平里耗尽了全部。
他应该意识到的,不是吗?
任何人看到那浮空的城市,都能意识到,这是多么伟大、壮观、令人敬畏的奇迹。而这个奇迹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所有人中的最强者,燃烧了自己才能够做到。
而廖如鸣却简单地以为,只是正常的能源燃烧。
他懊恼而自厌,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说:对不起。
傅平里惊了一下,他不明白廖如鸣为什么要这么说。
廖如鸣退出他的怀抱,注视着他,然后耸耸肩:因为我一直都没发现。我不能责怪你很大程度上,是我太过于迟钝了。
傅平里:
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瞒了他那么久,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地认为他可以瞒他一辈子。而现在,廖如鸣却认为自己太蠢了、太迟钝了,所以才会被傅平里隐瞒这么久。
傅平里一时间哭笑不得,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小看了。
这种情绪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逝。
他试探性地看着廖如鸣,然后问:所以你不生气了吗?
谁不生气了?廖如鸣瞪他一眼,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蠢了!
傅平里讪讪,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从表面上看,他居然还挺镇定。不过廖如鸣知道,这家伙心中一定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廖如鸣消气。
曾经的纪知淮就是这样的。这家伙表里不一得很。
廖如鸣清楚他的性格,所以也懒得多废话了。
他说:继续往前走。突然地,他又说,等等,停下来。
傅平里不明所以。
廖如鸣皱起眉。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和傅平里去了那个地方,那是不是他就完成了他的支线任务,然后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而这样的离开并非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而是在任务达成之后就立刻被017带走。
但是廖如鸣可不想这么简单地离开。
于是他瞬间便换了一个说法:我们回去。
傅平里奇怪地问:不去了吗?
不去了!廖如鸣没好气地说,去看你把寿命投进去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不去了!
他才不想看那种地方令他讨厌。
那是让浮空城摆脱地心引力的某种特殊的装置,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无比机密、无比重要,所以才位置偏僻,难以寻找。
甚至于,廖如鸣曾经在避难所遇到的,他认识的那名异能者,多半也是为了保护那个地方才始终停留在地面。
那是傅平里燃烧寿命的地方。
说到寿命,廖如鸣突然狐疑地看了看傅平里。
现在的傅平里看起来还是挺年轻的。这男人现在三十二岁,理论上是一个男人精力最为旺盛的年龄段。然而,他的异能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
所以他已经开始了衰老?只是这种衰老在外表上看不出来。
或许只有在他的身体真正已经无法承受的时刻,才会如同大厦将倾,瞬间消融。
廖如鸣便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继续让浮空城飞在天上那你还可以活多久?
这是一个残酷的问题,甚至是傅平里始终避免去思考的问题。但是现在,廖如鸣还是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