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程殊墨说起过,他的外公已经去世。这表既是战利品,也是外公的遗物,意义更加重大,她也更加内疚了。
牛二他们一家,肯定早就把表卖掉换钱了。红丰公社这么大,万一再出省,想要把原物找回来,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心里惴惴不安,“对不起,你外公在天在天之灵,肯定会生气的。
“表是我自己拿出去的,跟你没关系。”程殊墨继续道,“而且,外公生前急公好义,当时送表,是为了救那孕妇一家,他老人家如果还活着,也会同意的。”
“就算这样,你工作也需要一块表,为什么不能接受这块呢?”话题又回到新表上。
程殊墨没有心软,仍把表还给她:“仙儿,我们不吵架,听话,明天把表还回去。”
叶龄仙却不肯接。
她觉得程殊墨有点不近人情,她辛辛苦苦凭本事挣的钱,为什么他就不能接受自己的好意呢?
程殊墨气笑了。
“叶龄仙,老子就是再穷,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接受其他男人的东西。”
他抬起右手,高高划出抛物线,连表带盒,都扔进了假山旁边的池塘里,精准无误。
“程殊墨,你怎么能这样!”叶龄仙的心在滴血,那是一种满腔情意被误解、被糟蹋的失望和委屈。
表那么贵,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就这样丢了。
叶龄仙没有犹豫,她快速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赤脚跳下了人工池塘。
在刚刚没过膝盖的水池里,她一边哭,一边无助地摸索着。
也许池塘够浅,也许水底够平整,程殊墨没有阻拦,他紧紧握着拳头,就这样无情地看着她。
好在,没有煎熬太久。借着月光,叶龄仙很快找到了那块手表。
这手表毕竟是高档货,包装得非常牢固,还用塑料纸密封着,折腾了这么几下,不仅没进水,指针也在正常。
叶龄仙松了口气。
手表找回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拿回去吧。
叶龄仙的倔脾气又上来。
她再次把手表举到程殊墨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举着。
今晚过后,他们可能会吵架,可能冷战,可能不再喜欢对方了,甚至可能会离婚……但这块表,她绝不打算收回去。
上一次她这么固执,还是送他《牛虻》的时候。
程殊墨眼中的冷酷,渐渐变成了无奈。最终,他妥协地接过了那块表。“仙儿,我……”
“程殊墨,你混蛋!”叶龄仙狠狠推了他一把。
像是被击中哪里,程殊墨后退两步,隐忍着什么。
叶龄仙没再给他解释的机会。
她气呼呼转身,跑出公园,跑回了招待所。
只有程殊墨留在原地,手中的表盒,快要被他抓出裂纹。
最后,他盯着招待所顶层的窗户,许久才弯下了腰。
第33章 急救
第二天早上, 叶龄仙是顶着一双国宝眼去戏班的。
蒋峥云见她这样,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昨晚没休息好?”
“没有,可能昨天太热闹,做了点噩梦。”梦里,她被某人反剪着双手, 凶巴巴的,非要惩罚她,还要把亮晶晶的手表套在她的腕上。结果仔细一看,不是手表,而是一副又笨又重的手铐, 叶龄仙当时就吓醒了。
蒋峥云又道:“你呀,气色差归差, 声音倒是好了不少。你昨天唱戏太多,说话都有些哑了。我还怕你今天倒嗓,上不了台呢, 真是谢天谢地!”
这倒是多亏了某人昨夜送来的那一包花药茶, 叶龄仙心情复杂,没有说话。
蒋峥云把她拉到镜子前, “我帮你上妆,遮一下眼睛。”
动作之间, 叶龄仙随口问,“马师傅人呢, 怎么一上午也没见着他?”
蒋峥云扶额, “一个个让人不省心, 老马他呀, 这会儿还在休息室里醒酒呢!”
原来,昨天龙虎班排的新戏《庆丰收》,大获成功。就连特意从县城赶过来视察的领导,也赞叹龙虎班是东南西北几个地方戏班里的“状元”。
公社的领导得到上级领导的肯定,心里高兴极了,当既要表扬龙虎班的负责人。昨晚,他们不仅和马队长一起吃了饭,还把自家酿的高粱酒送给了他。
马金水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睡前小酌几杯。昨晚碰上好酒,一不小心喝高了,晕晕乎乎睡了半夜。今早起床,见还剩半瓶,没管住馋虫,又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也行?我记得戏班有规定,上台前饮酒可是大忌!”叶龄仙为马师傅担心,“他喝醉了,万一忘词、影响发挥怎么办?”
戏迷的耳朵灵光得很,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蒋峥云笑:“要是别人,我早就一桶冷水泼上去,让他清醒了。不过,喝醉的是老马,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蒋峥云听着前台的动静,快到转场时,突然站起身,冲休息室的门帘大喊了一声:“马金水!马大爷,该您上场喽——”
话音未落,马师傅嗖得一声探出头,“走着喽——”他晕晕乎乎小跑着,去前台赶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