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婆子想也不想翻了个大白眼,道:“当你娘怀的是金疙瘩呢,老娘啥都缺,就是不缺孙子!”
李青梨现在也是一肚子气,她二嫂这么吃里扒外,拿着肚子当令箭,把他们一大家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当他们一家子是大傻子加冤大头呢?但凡有点脾气的人都绝对忍不了!
她没忘记问:“你肚子疼又是咋回事?”
李二丫瞅瞅刁婆子,又瞅瞅李青梨,“是我妈让我熬的树根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每次喝完肚子都会痛。我妈说外婆家饭都吃不上了,她没办法,说出来奶奶肯定不愿意借钱,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从奶奶这抠点钱,反正只要停止喝那个树根水,肚子就不会再疼了……”
听完李青梨和刁婆子同时沉默了。
李青梨一脸便秘的表情,“娘,二丫不能再跟着二嫂了,不然她被养的脑子都坏掉了!她妈让她喝树根水她就喝,下回让她吃毒/药她也吃?”
转过头来匪夷所思地瞪着李二丫,“李二丫,你脑子是有毛病吗?啊?我花钱给你上高中,是指望恢复高考后你能有出息,记得孝敬你小姑,你现在脑子都快坏掉了,还上什么高中啊?有这个钱我买麦乳精买大白兔甜甜嘴不好吗,给你这么霍霍,没等到高考,你命都没了!真的是,我怎么会心疼你啊?真是浪费我感情!”
自打李青梨为李二丫出头姑侄俩住到一起以来,李青梨已经逐渐成为李二丫心目中仅次于父母的存在,现在李青梨这么痛心疾首又语气尖刻地责骂她,每一句话就如同一鞭子狠狠抽在她身上,痛得她心脏都蜷缩到了一处。
李青梨俨然已经气得不行,任凭李二丫哭得再狠,她的心也没有半点心疼。
李青梨和刁婆子就坐在堂屋里等,等到四房人都回到家中,除了李二嫂以及不在家的李成阳,其他人都被叫到堂屋里,大门一关,开家庭会议。
大家伙见自家老娘/婆婆那的怒气中带着狠劲,狠劲中带着不屑的脸色,均是牙齿一酸,这要不是跟他们老娘/婆婆有杀父骗钱之仇,他们老娘/婆婆摆不出这么狠的神情。
而他们老娘背后,李青梨跟左右护法似的,抱着胳膊抬着下巴,表情十分高冷,高傲,高不可攀。
刁婆子屁股才碰到长凳,一掌拍在桌上,对这李老二一声厉喝:“李成勇,给老娘跪下!”
李老二脑子没反应过来,两个膝盖就已经跪到地上,没办法,三十多年练习出来的,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李老二脑子懵了一瞬,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很无辜地道:“娘,这又咋了?我最近没干啥坏事呀?”
刁婆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是没有,可你娶的好媳妇有!你媳妇儿肚子压根没事,她跟她兄弟合伙演了一出戏,骗咱李家的钱来的!好家伙,嫁到咱李家十几年,没看出她有这份狗胆,老娘真是小瞧她了!”
李老二还笑了,“娘,你在说笑呢?就小燕?她哪有这个胆子?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李青梨将李二丫往前面一推,“李二丫,你跟你爸说说,你妈是怎么没病装有病,又怎么偷偷倒掉假药?又是怎么逼你喝树根水,就是为了从你奶奶这骗点钱的?”
李老二带着笑意的眼对上李二丫闪躲又愧疚的眼神,脸上残余的笑意瞬间消失的一干而尽,“二丫?”
李二丫用牙齿撕扯着嘴唇,突然头重重低了下来,瓮声瓮气地道:“爸……妈骗了我们所有人,奶奶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李老二原本直挺挺地跪着,听完这席话一屁股坐到小腿上,表情茫然了片刻,“啊?”
事已至此,李二嫂帮娘家骗婆家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李老大兄弟三个看向自己兄弟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刁婆子冷哼一声:“原本按照我的性子,我非得揍死她,再把她扔回她老冯家去!我还要带上你兄弟把她老娘兄弟给狠狠修理一遍!让他们没法在生产队做人!还要让她老娘兄弟赔双倍的钱给我,给老娘赔礼道歉,才勉强消了老娘这口气。但是老娘念在她怀了你的种,暂时忍着没动她,不过让我吞下这口气,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老二,你就说吧,这事你想怎么了了?”
李老二瘫坐在地上,半天眼珠子都没动一下,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砸得回不过神来。
那可是一百块啊!他们公社许多人家一大家子忙碌一年,到头来也就分个百八十块钱,他家因为有个当过兵的兄弟,日子比别人家的好过一点,但是一百块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
再者,李二哥和李二嫂自己谈的对象,情分不一样,现在他得知,自己媳妇儿跟娘家一起骗自己老娘,骗他们一大家子,也骗了他这个做丈夫的……这谁能受得了啊?
李老大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自己兄弟这么失魂落魄过?都挺不忍心的,七嘴八舌为李老二说话。
“娘,出了这事,最伤心的就是老二,您再给他一点时间缓缓?”
“娘,我还是把二哥从地上扶起来吧,您看他这样子,魂都没了。”
“二哥,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有啥抗不过去的?快起来!”
刁婆子没好气地睨李老二一眼,“真是个怂货!平时吆五喝六的,一遇到事就瘫了,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连自个儿媳妇儿都管不住!嘁……”
李老大他们见刁婆子没阻拦,就七手八脚把李老二扶到凳子上坐着,然后一大家子开始商量怎么把那一百块钱给要回来。
李老大道:“咱们直接去冯家讨要就是,老二媳妇儿是他们冯家的女儿,他们总不会不管?”
包括李大嫂在内所有人都看向李老大,那眼神明晃晃地写着:很傻很天真。
但凡冯家人替李二嫂考虑过,就不会想出这个馊点子骗李家的钱,陷李二嫂于不义。
李老四双拳握紧,死鱼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急不可耐地道:“我看还是打上门把冯俊狠狠一顿,他家就他一个儿子,咱们家五个,一人一拳都能把他揍趴下!打怕了,钱也就有了!”
李老三眉头轻皱,“揍肯定是要揍的,怕就怕他们已经把一百块给花掉了,没钱还……”
“她敢?”刁婆子狠狠拍桌子,“她老娘敢花我的钱,我就是把她家都拆了,这钱也得还!想占我刁宜秀的便宜,这人还没出生呢!”
大家伙正说着话,李老二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去墙角拿了一把铁锹,然后打开门便迅速出了院子。
堂屋外耳朵贴墙角的李大宝等人一哄而散。
刁婆子反应过来,忙道:“老大,你们干站着干啥,还不快点追上去,别让老二吃亏了!”
李老大兄弟三个忙带上家伙追了出去。
一大家子来到了门口,目送兄弟四个离去,回身时二房屋里传来李二嫂四分虚弱三分无力的声音,“二丫,你在不在?你爸去哪了?”
刁婆子杀气十足地瞪向二房屋子方向,仿佛要穿破墙壁将里面的人都戳出个窟窿,嘴里还道:“以后你们谁也不许理她,这个女人太晦气了!”
二房屋里的李二嫂霎时没了声音。
因为惦记着出去的李家四兄弟,大家伙都没心情吃饭,刁婆子难得大方一回在堂屋点一盏油灯,一家子就坐在堂屋等兄弟四个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几个小的早已支撑不住会屋睡觉了,李青梨干脆趴在桌子上打盹,迷迷糊糊都睡了一觉,李老二兄弟四个才一身煞气地从外面回来。
李老二第一个踏进堂屋,径直走向方桌,先掏左边口袋,掏出一堆皱巴巴的钱和票子扔在桌上,有几张还沾了一点红,然后又从右边口袋掏出一把面值不同的硬币放到桌子上。